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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射缓缓道：&ldo;我正在体会清清又爽爽的意境。&rdo;陶墨红了脸，&ldo;我，我献丑了。&rdo;&ldo;不，有进步。&rdo;顾射道，&ldo;至少你背过骆宾王的《咏鹅》。&rdo;陶墨讶异道：&ldo;如何得知？&rdo;顾射回眸，似笑非笑。陶墨停下脚步，心扑通扑通像要跳出来，直到顾射背影快要消失在小径曲折处，才惊觉过来，快步追了上去。行至半山腰，竟有不少香客来来往往，看到山上那冒起的红檐黄墙，陶墨才知原来山上有一座寺庙。&ldo;我娘葬在后山。&rdo;顾射领着他从寺庙中穿过。行至后山，香客渐少，人影渐稀。陶墨看到小径旁有一家茶棚，不由好奇道：&ldo;这凉茶铺为何开在后山呢？&rdo;顾射闻言望去，面色冷凝。陶墨被他身上的寒气吓得一怔。&ldo;世上总有无聊之人。&rdo;顾射冷冷地说完，头也不回地顺着小径走了下去。经过茶棚，陶墨好奇地往里瞅了瞅。棚子里只坐着一个中年文士，面容刚毅。两人目光相对，陶墨心里头便打了个突，急忙错开视线。&ldo;小兄弟。&rdo;中年文士突然开口唤住他。陶墨眼见顾射身影越来越小，焦急道：&ldo;先生何事？&rdo;中年文士道：&ldo;独坐无趣，小兄弟可愿作陪？&rdo;陶墨道：&ldo;我与友人同来，不便逗留。&rdo;中年文士道：&ldo;是去祭拜先人吗？&rdo;陶墨心急如焚，道：&ldo;是。我还有事，下次再与先生详谈。&rdo;中年文士微微一笑，立刻有两个大汉从路旁蹿了出来，拦住陶墨去路。陶墨惊怒地瞪着中年文士。中年文士道：&ldo;这里只有一条路，不会走丢的。&rdo;陶墨强压下内心的不安，盯着他道：&ldo;先生何意？&rdo;中年文士一指身旁的凳子，道：&ldo;只是想请你坐坐。&rdo;陶墨望着已经完全看不到顾射身影的去路，无奈地走到他身边位置坐下。&ldo;小兄弟哪里人氏？家中还有何人？&rdo;中年文士问。陶墨一一交代了。中年文士道：&ldo;哦？原来小兄弟的家人葬在此地。&rdo;陶墨忙道：&ldo;不，我只是陪他一起来的。&rdo;&ldo;他？&rdo;中年文士道，&ldo;你口中的他可是刚才那位朋友？&rdo;陶墨颔首。中年文士道：&ldo;你与你朋友的感情很好。&rdo;陶墨低着头没吭声。他知道自己与顾射的感情不容于世俗，当然不会随意揭露。中年文士道：&ldo;若非很好，他一定不会请你一道拜祭先人。&rdo;陶墨道：&ldo;你怎么知道？&rdo;中年文士笑而不答，反而问道：&ldo;不知小兄弟以何谋生？&rdo;陶墨警觉地看着他。中年文士哈哈笑道：&ldo;小兄弟不必紧张，本官不是坏人。&rdo;&ldo;官？&rdo;陶墨一惊。中年文士道：&ldo;实不相瞒，我虽不是什么权倾朝野的大官，但在京城总有算有头有脸，绝不是什么鸡鸣狗盗之辈。我是看小兄弟年纪轻轻，气度不凡，才有心结识，绝无恶意。&rdo;陶墨看他身边侍从个个人高马大，不由信了几分，&ldo;说起来，我也是官场中人。&rdo;&ldo;哦？&rdo;中年文士颇感兴趣地问道，&ldo;莫不是刚调往京城补缺？&rdo;陶墨惦记着顾射，见他有长谈之意，快刀斩乱麻道：&ldo;不，我是谈阳县的县官。&rdo;中年文士见他说及县官并无自卑之意，暗暗点头。&ldo;为官不易啊。&rdo;陶墨想到昨日白须老者对自己的一番话，有感而发道：&ldo;只要心中有正气，也不难。&rdo;中年文士摇头道：&ldo;江河入海，不免同流合污。&rdo;陶墨道：&ldo;那就不要入海，江河之水只在江河之中，自然能保持清流。&rdo;中年文士笑道：&ldo;若朝野上下都是海呢？&rdo;陶墨道：&ldo;总有志同道合之人。&rdo;中年文士道：&ldo;可是那海盘踞在江河顶上，若是不能与其同流，便会被淹没，下场是一样的。&rdo;陶墨一怔，迟疑道：&ldo;这……可是若是与他同流，便没有江河了。&rdo;中年文士又道：&ldo;纵然入海沾染了咸味，但江河毕竟是江河，只要心中有清流，总还能做一点力所能及之事的。总好过将偌大一片地都交由海水。&rdo;陶墨自为官以来，想得莫不是如何恪尽职守，奉公执法，中年文士之言他却从来不曾想过。中年文士见他面露纠结，哈哈一笑道：&ldo;此事于你还言之过早。我只是有感而发，小兄弟不必放在心上。&rdo;陶墨低头沉吟许久方道：&ldo;是，我还不曾遇到此事，还想不出来自己究竟会如何做。不过，江河入海会受染，莲花却能出淤泥而不染。我说不出什么道理，我只是觉得为何要做江河，为何不做莲花呢？&rdo;中年文士望着他，&ldo;莲花又怎比得上江河长久？&rdo;陶墨道：&ldo;弦之给我说故事的时候，曾提及许多人殇于早年却名留青史。我想，若是能如此，也算长久了。&rdo;中年文士道：&ldo;我问你，一个一年只为百姓做一件好事而做了三十年的人，与一个一年为百姓做十件好事却只做一年的人，谁对百姓更有用？&rdo;陶墨道：&ldo;都有用。&rdo;中年文士眼中光芒闪烁。陶墨道：&ldo;既有心做好事，一件也是做，十件也是做，为何要有高低之分？&rdo;中年文士怔怔地看着他，忽而仿佛想通了什么，大笑道：&ldo;说的好，既然都是心系百姓，又何必分高低，又何必分贵贱，又何必分手段呢？&rdo;陶墨见他笑得如此开怀，不禁也跟着笑起来。中年文士道：&ldo;小兄弟的朋友想必久等了。&rdo;陶墨这才想起一道来的顾射，慌慌张张地站起来道：&ldo;是是是。在下告辞！&rdo;他冲出两步，又回头道，&ldo;还未请教尊驾高姓大名。&rdo;中年文士微笑道：&ldo;失意人。&rdo;&ldo;施意仁？&rdo;陶墨行礼道，&ldo;在下陶墨。&rdo;他说罢，又顺着小径一路追了过去。中年文士脸上笑容渐敛，伸手拿桌上的茶，却已经凉了。&ldo;老爷。&rdo;茶棚老板从后面走出来，&ldo;是否去吏部打点打点，让陶墨早日……&rdo;中年文士摆摆手道：&ldo;能遇到一方适合自己的土地不易，何必拔苗助长？我看的出他不是贪恋权位之人，官大官小又有何异？他既爱做莲花，便做一朵不遇淤泥的莲花吧。守着谈阳安居乐业，平平淡淡过这一世，也是一种福分。……对他，我能做的也只有这些了。&rdo;茶棚老板恍然道：&ldo;是。&rdo;陶墨满头大汗地跑到小径尽头，看到顾射正默默地站在坟前。坟的四周开满各种各样的鲜花，煞是漂亮。他站在花中，犹如画中人，不知是花成了画，还是画化成了他。&ldo;抱歉，我来晚了。&rdo;他取出点着香，跪在坟前恭恭敬敬地磕了三个响头，轻声道：&ldo;娘。我是弦之的……的，的……&rdo;虽然顾射称他为夫人，连老将军叫他孙媳妇，但这两个称呼他自己却是说不出口的。所以，犹豫半晌，他还是改口道，&ldo;我与弦之成亲了。他很好，比我所能想象的所有都好。我一定会好好待他，不离不弃，白头偕老的。&rdo;他插上香，站起来。清风拂过，花海翻浪。顾射道：&ldo;我娘很喜欢你。&rdo;陶墨双眸晶亮，羞涩地问道：&ldo;要是没有风呢？&rdo;顾射道：&ldo;她还是会很喜欢你。&rdo;陶墨疑惑地看着他。顾射道：&ldo;因为我喜欢。&rdo;陶墨双颊比花更红。上完香离开，路上，陶墨说起遇到的失意人，又说起两人谈话，顾射一言不发。到了茶棚附近，陶墨却发现茶棚不见了。&ldo;啊？明明刚刚还在的。&rdo;他指着茶棚原先所在，惊讶得说不出话来。顾射负手往上走。陶墨追上去，&ldo;真的，我之前真的是在这里遇到……&rdo;&ldo;我知道。&rdo;顾射道。陶墨想起来时，茶棚就在路旁，顾射理当看到，心里舒了口气，道：&ldo;那人气度不凡，不愧是在京城做官的。&rdo;顾射道：&ldo;你喜欢他？&rdo;陶墨吓了一跳，差点跌倒，&ldo;当然不是。我只是觉得，若我在他这年纪有他一半的气度，也不枉此生了。&rdo;顾射淡淡道：&ldo;你是你，他是他。&rdo;陶墨瞄了眼顾射的脸色，见他并无不悦，才笑道：&ldo;也是。&rdo;时近正午，两人从山上下来。郝果子与顾小甲在路口张望，看到他们立刻迎了上去。顾小甲将顾射拉到一边，小声道：&ldo;我刚刚看到……&rdo;&ldo;嗯。&rdo;顾射截断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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