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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esp;&esp;麦医生看着她被人推远。恍惚间想起自己幼小的时候。

&esp;&esp;父亲领着他，去长途汽车站送她去北京坐飞机。那时是深夜，麦医生怕黑，缩在父亲身后。父亲要求他跟母亲告别，他拗拧着就是不出来。苏心昭嫌他沉，不肯抱他，也被他这副态度弄得不耐烦，拉着箱子就上车，干脆利落。麦医生抱着父亲的腿看着长途客车，觉得那是一只瞪着两只亮的圆眼睛的怪兽，专门吃人，母亲就是被怪兽吃掉了的，于是大哭起来。送别的人不多，夜色罩着孩子嚎啕的声音，凄凉地发酸。父亲拍着他的背，轻轻一叹。

&esp;&esp;当年，终是欠了那么一句。

&esp;&esp;再见，妈妈。

&esp;&esp;永别了，妈妈。

&esp;&esp;回家麦医生发起了高烧。米晞晖禁止宝宝去打扰他。他睡了一天，

&esp;&esp;在超市挑菜的时候，米晞晖拿着一球卷心菜，来回看。半晌，低声道：“其实……正式的遗嘱，他应该给你看中文或者英文的翻译，以及当地司法部门公证处的公证书及翻译件。毕竟理论上来讲你才是第一顺位继承人……”

&esp;&esp;麦医生把卷心菜从他手上拿下来，笑道：“我就算着你得忍到什么时候。他那是嘲笑我呢。法文我不懂，阿拉伯数字我还是看得懂的。她留下的钱还真不少，我原以为她是穷了才回来找我的。她死之前还要玩我一把。我是比较贪财，但是我不缺她的钱。那个烧饼就是找我探探口风的，但她一个子儿我都不要。留着她那些情人争去吧，那笔钱够那几只鸭子闹一壶的了。”

&esp;&esp;米律师有点讶异。麦医生兀自对着卷心菜微笑：“不得不说她品位不错。你没发现，我们母子欣赏的都是一个类型。”

&esp;&esp;米律师思考着麦医生这是夸自己条件不错呢还是拿只鸭子寒碜自己呢。麦医生放下卷心菜：“想什么呢，排骨在那边，对了我们还要一点香菇。”

&esp;&esp;米晞晖拿起玻璃柜旁边的铁钩子勾住一块排骨，拉上来看看新不新鲜。玻璃柜后面是从头包到脚的超市工作人员，忙着处理各种肉类。麦医生眼睛晃了一下，一只雪白雪白的手反着光划了一圈儿。超市不知道安的什么灯，光线晕着一圈痕迹下来。

&esp;&esp;麦医生眨眨眼，笑道：“我就知道，肯定是你。比你白的除了白子就没别的了。”

&esp;&esp;许医生用钩子狠狠一戳一块排骨往自己这里一拖，麦医生肋条跟着痛了一下：“你钩它还是钩我呢？”

&esp;&esp;许医生的脸很奇妙。平时白也就白了，虽然也算是白得很少见。光线很亮或者光线昏暗的时候，简直就是一块极暗或者极亮的屏幕里剪出来的轮廓，白晃晃，扎眼睛。好似连血肉都是白的。

&esp;&esp;以前医院抢救过一个美国来的傻老冒，据说来这里考察中国的风物结果掉沟里去了。麦医生暗自对比，对着白种人，许医生竟然还是完胜。

&esp;&esp;米晞晖一回头，略略惊讶：“哥？”

&esp;&esp;刑龙若跟在许医生身后，笑道：“巧啊遇上了。”

&esp;&esp;麦医生提着嗓子喊了一句：“请问有没有刚收拾好的新鲜的？”

&esp;&esp;许医生估计拎着那块排骨来回晃，刑龙若咧嘴道：“你就不能放下么？”

&esp;&esp;许医生闷不吭声，一只手伸在装肉的冷藏矮柜上方，红粘粘的肉堆衬着白惨惨的手。刑龙若给这强烈的色彩对比刺激了一下。许医生专心致志挑肉，那边麦医生拎着一包用机器切割好的排骨块递给米晞晖，让他拎着。许医生犹自低着头不动，刑龙若也低着头，像在看他又像在想心事。米晞晖道：“难得礼拜天，一起去我家吃一顿吧。正好排骨买多了。”

&esp;&esp;“排骨是宝宝的！”麦医生立即捍卫宝宝的利益。

&esp;&esp;刑龙若道：“那正好，很久没有吃过老幺做的饭了。那……许……医生，不如也一起来？”

&esp;&esp;许医生终于肯放下钩子，他麻木着表情看了刑龙若一眼，麦医生献宝一样拉着许医生的手：“正好让你瞧瞧我家乖乖，特别可爱！”说完了又觉得不太妥当，毕竟人家生父站在这儿呢。刑龙若倒是没上心，他在跟米晞晖说话，絮絮地不知道说什么。

&esp;&esp;许医生第一次来麦医生家。他们交情倒是不错，但为人都淡。比着云淡风轻，端着架子越端越高，都成了扛着了。压在肩头沉甸甸，却越发卸不下去。麦医生私底下猥琐得可以，他倒是瞧不上许医生人前一副小龙女的样子。小龙女喝花蜜，许医生最爱啃巧克力。

&esp;&esp;米晞晖把新买的菜放在玄关，换了鞋子。麦医生拆了两双一次性拖鞋，扔给许医生和刑龙若。米晞晖弯腰想提起菜，忽然被麦医生拉住。

&esp;&esp;四个人静下来，隐隐地听见楼上有嫩嫩的歌声飘下来……宝宝在唱歌。

&esp;&esp;吐字不是很清楚，调子忽高忽低。怕是学校里教的什么歌曲，宝宝唱得很认真，间或有小猫咪的声响。

&esp;&esp;麦医生蹑手蹑脚走过客厅，上二楼，身后跟着一串。四个人悄悄往里看，看见宝宝一个小侧影。盘腿坐在厚实的地毯上，小手撑着腿，小脸还蛮严肃。小喵坐在他对面，仰着脸瞧他，绒绒的小尾巴时不时动一下。宝宝伸出小手摸摸小喵的头，小喵咪呜咪呜地咕噜着，声音里透着舒适。

&esp;&esp;房间里窗很大。午后的阳光淡淡地熏着，柔软地在四下里婉转起伏。宝宝和小喵身上罩着一层茸茸的光线，一面的影子在地毯上拉得很长。气氛暖洋洋的，软软的。

&esp;&esp;宝宝很认真地唱，声音又脆又嫩。小喵听得很认真，时不时用小脚点点地面，像在拍手。

&esp;&esp;几个人悄悄离开。

&esp;&esp;米晞晖显然心情很好，他系上围裙，绾着袖子，进厨房洗菜。刑龙若进去帮他。剩下两个不大会做菜的闲在客厅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