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谭士礼怔了怔,呆呆地瞧了瞧他,目光近了又远,远了又近,半晌才问道:“她多大了?会等你到回去吗?”顾青山越发肯定了心中的猜测,老实答道:“她今年十三,我们村的姑娘一般十五岁定亲,十六岁成亲。如果两年之内能回去,我就有机会。要是过了三年……她……恐怕就嫁人了。”谭士礼的目光和他一起黯淡了下去,喃喃自语道:“她不会等你是吗?”顾青山苦笑:“她并不知道我喜欢她,我不敢说。这双鞋也不是什么信物,只是他觉得我家太穷,看我没鞋穿,才帮我做的。而且她是里正的闺女,又长得好看,到十五岁的时候,不知有多少好人家提亲呢,她怎么会等着我呢?”谭士礼拿过酒壶,狠狠地灌了一通酒,摩挲着手上的帕子哑声道:“没想到,咱们俩竟然同是天涯沦落人。我的心上人,也很美,但是不温柔,不过我很喜欢她。她说会等我,等我立了战功,有了官职就可以娶她了,可是,战功哪是那么容易就能立的。”顾青山不解:“大人不是已经有官职了吗?”谭士礼看看这个呆萌的农村娃,转头望着月亮陷入了自己的思绪中:“她是将军府的嫡长女,而我,不过是尚书府的三房庶子。虽是从小熟识,可是却并非门当户对,因为我父亲不喜仕途,只喜经商。虽是家中富庶,可绝对入不了他家人的眼。我本想通过十年寒窗苦读,一朝金榜题名实现心愿,谁知去年秋闱时却染了很重的风寒,错过了科举之期。这次,让伯父帮我谋了个九品的副尉,距离配得上她……还很遥远。”谭士礼没什么官架子,因为他从来没觉得自己算个正八经的官。从小被长房嫡出的哥哥和邻家的世子爷欺负,他总是那个最卑微的存在。顾青山对官位之类的不太懂,叹了口气道:“我以为你们这些富人是没有烦恼的,想不到竟然也有很难完成的心愿。”谭士礼苦笑,不想再说自己的事情,说道:“说说你的心上人吧,你这么拼命努力,若是她嫁了别人,你打算怎么办?”其实这也是一直困扰着他的问题,自己找不到答案就想问问别人。顾青山腼腆的一笑,答道:“我是这么想的,如果我回去的时候,她还没有定亲,那就最好了。我在军中学好了本事,回去以后就可以打猎换钱,盖新房子,向她家提亲。如果,那时候她已经订了亲……”他的眸光黯淡了几分,垂下头低声道:“我就去看看跟她定亲的男人怎么样,如果不是个好人,我就……”“就把她抢回来?”谭士礼似笑非笑的看着他。“对,抢回来。”顾青山坚定的点点头,“我能保证对她好一辈子,让她幸福,如果那男人不是好东西,我怎么能看着她往火坑里跳呢?”“她若成亲了呢?你怎么办?”谭士礼轻声问道。“我……我不敢想。”顾青山闷闷地答道。气氛一时凝结,月亮也悄然隐进了云层,两个人都垂着头,零星的雪花掉落在脖颈上,丝丝凉意渗入心头。许久,顾青山抬头望着对岸哑声道:“战争几时结束,不是咱们能决定的。不管怎么样,只要有一点机会,我就要努力学本事。要不然,就算回去的时候,她还没定亲,我也没机会保护她一辈子。”谭士礼缓缓点头,把帕子揣进怀里,霍地站了起来:“对,就要这样,不能放弃。不放弃,还有一丝希望,若是放弃了,就什么都没有了。从明天开始,你到我帐外,和我一起练功吧,让费强和马辉教你,你身体结实,底子好,肯定比我学的快。”顾青山大喜过望,飞快地把鞋揣进怀里,跟着站了起来:“真的吗?谢谢大人!我真的是……太感谢大人了。”谭士礼云淡风轻的一笑:“你不必谢我,其实我也总觉得前路渺茫,想打退堂鼓。但是你比我坚决,从没见你犹豫过,有你在我身边,也是个激励。”第二天一早,顾青山扎马步的地点就变了。马辉出了营帐看到他,挑了挑眉道:“顾青山,谁让你到这来练功的?”没等他答话,就见谭士礼走了过来,朝着顾青山笑了笑,道:“是我让他来的,以后你们都要好好教他功夫,别欺负他。”费强笑嘻嘻地上前检查一下他蹲马步的成果:“我就说嘛,青山是个好料子,咱们主子又是个慧眼识珠的,这是早晚的事。嗯,这个月马步练得不错,可以学点功夫了,你想学□□还是短刀?”顾青山收了步法,问道:“哪个更适合打猎呀?”马辉哈哈大笑:“人家都想着建功立业,光宗耀祖,你怎么只想着打猎?”顾青山憨厚的笑笑,没有解释。旁边的谭士礼道:“都让他学学吧,艺不压身,多学点东西总是有好处的。”谭士礼对顾青山的帮助,本是出于同情和惺惺相惜,并没打算让他回报。可是他却万万没想到,日后,自己竟成了最大的受益者。13亲兵奔腾不息的黄河在冬天一般是不结冰的,但是也要分河段,有些河曲水流缓的地方就会结冰。大军朝北方行进了一百多里,因为这里有一处河段结了很厚的冰,突厥人可以从冰面上过来。前方西路军和北路军正在和突厥正面战斗,东路军是殿后的军队,主要负责守住后方,阻止突厥骑兵侵入中原大地。临近年关,大家多多少少的都有了些思乡的情绪,腊月二十八这天晚上,忽然有一支突厥骑兵偷袭东路军大营。营帐被烧,火光冲天。喊杀声、惨叫声不绝于耳。费强和马辉紧紧护着主子,从两翼砍杀突厥兵。顾青山已经学会了一套枪法,虽然算不上出类拔萃的高手,但是自保还是没有问题的。他有一个特别的优势,就是能夜视,别人看不清的明枪暗箭他都能看清,自然可以避开很多伤害。顾青山感激谭士礼对自己的帮助,就跟在三人身后提防着背后偷袭。可是乱军之中,想保护一个人不是那么容易的,几匹突厥快马冲过来,几个人暂时分散开,各自对付敌人。顾青山遇到了一个强劲的对手,看打扮可能是个突厥军官,膀大腰圆,很有力气。费了九牛二虎之力,顾青山终于把他挑到了马下,一枪刺死。回头再找谭士礼,见他正在跟一个突厥兵苦战,旁边费强和马辉也都被敌人缠住。正要挺枪帮忙之际,他突然发现一支冷箭正朝着谭士礼飞来。“快闪开。”来不及多想,顾青山猛地一把就将谭士礼推到一旁,与此同时,一支利箭射进了他的前胸。“青山……”谭士礼踉跄几步,见顾青山替自己挡了箭,惊愕之余,赶忙上前扶住他,单手一刀劈向了突厥兵。费强马辉发现动静不对,都不再恋战,跳过来帮忙,几人合力才把顾青山救到一个阴暗的角落里坐下。“青山,你没事吧?你忍着点疼,我来检查一下伤势。”费强垂头看看箭杆,额上冒出了冷汗。跟马辉交换了一个眼色,就垂了头。长期舞刀弄枪的人,一看衣服外面的箭杆就明白这箭头射进去了几寸,恐怕已经伤及内脏了。谭士礼对兵器和伤情并不太懂,但是他能看懂费强马辉的表情,一丝不详的预感袭上心头,急急说道:“费强,你快给他好好瞧瞧,他是为了救我才受的伤,若不是他挡了,恐怕我已经没命了。”费强面色沉重地点点头,解开顾青山的腰带,轻轻撩起衣裳查看伤势。顾青山咬牙忍着疼,任由他动手。“这……这是什么?”费强摸到了一块硬硬的东西,很显然不是人的身体,而利箭从上面穿了过去。“是我的鞋……”顾青山答道。“你,呵呵……”费强笑了起来,没费多大力气就把箭取了下来,上面还挂着一双布鞋。“伤口不深,箭头都没没进去,就是这双鞋的功劳啊。你小子行啊,还有这心眼儿,拿鞋当护心镜用呢。”谭士礼皱紧的眉头终于舒缓下来,看看顾青山并无大碍,周围的突厥兵也已经被打退,才颇为轻松地说道:“青山,你没事就好,既然伤口不深,我们就扶你回营上药包扎吧。”费强把手上穿着鞋的箭随手一扔,起身去扶顾青山起来。“别扔,我的鞋。”顾青山咬牙忍着疼,跪爬了半步,把鞋捡了回来。谭士礼笑着接过来,把上面穿着的箭拔掉,帮他拿着鞋。马辉笑道:“都被刺破一个洞了,还怎么穿,干嘛不扔?”谭士礼温和说道:“你们不懂,这双鞋对于青山来说很重要。”“是啊,是救命恩人呢。”费强扶着顾青山站了起来,朝营帐走去。“扶着青山去我帐里,从今往后,你就跟我同吃同睡,如亲兄弟一般。我的命是你救得,你若跟我客气,就太见外了。”谭士礼语气坚定,青山见推辞不过,只好答应了。虽是没有伤及肺腑,但是终究还是受了伤,好在箭上没毒。清洗伤口,上了药,在身上缠了几圈绷带之后,谭士礼让他在帐中静养,半个月之内不能练武也不能干活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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