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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esp;&esp;有了这样的想法,年幼的身躯就再也抵挡不住困意,在富有规律的轻轻晃动里迷糊了。
&esp;&esp;这个人的脊背很宽,奇怪的是他的身上似乎带着点海水的味道。这让从小生活在海边城市的袁香儿觉得十分熟悉且安心。
&esp;&esp;她依稀做起了一个梦,在梦境中回到了童年时期,回到了自己已经忘却了的一段时光。在那里有一个成熟而稳重的男人,袁香儿记不清他的面容。但母亲见到了他,却罕见地露出了温柔的笑。那个叔叔带着自己和母亲一起去了城市中最大的游乐场,渡过了幸福又快乐的一天,直到天黑了下来,城市里亮起了星星一样的灯光,他将玩累了的自己背在背上,慢慢走在那些漂亮的星光里。
&esp;&esp;那时候的袁香儿趴在那个坚实的脊背上,在那人摇晃的步伐中入睡,心里想着这可能就是父亲的感觉,真希望永远这样睡在父亲的脊背上。可是当她
&esp;&esp;“云娘,你怎么出来了?”余摇踩着泥水加紧向前跑了几步,接过了那把竹伞。
&esp;&esp;持伞之人借着门楣露出半张芙蓉面,青衫罗裙,美鬓如云,是一位令人见之忘俗的古典美人。只可惜体态单薄,弱柳扶风,有一种病体纤纤之态。
&esp;&esp;袁香儿知道这位就是师父一路念叨了几次的师娘了。她乖巧伶俐地在余摇的怀里喊了一声师娘。
&esp;&esp;云娘点了点头:“我想着你没带雨具,就想到门口来迎一迎。这就是新收的徒儿?”
&esp;&esp;她的声音清冷,语气平淡的,没有什么特别热度,看不出喜好。
&esp;&esp;师娘的身体显然不太好,大暑的节气,面色苍白,气血不足,穿得一身严严实实的衣物,还在肩上搭了件外披。
&esp;&esp;袁香儿怀疑别说淋上这么一场雨,就是刮一阵大风都有可能将这位师娘给吹跑了。
&esp;&esp;余摇一手抱着袁香儿一手撑着伞,伞盖严严地遮在妻子和小徒弟的头顶上,倒把自己的大半个身子都淋湿了。三人一道顺着院子的石子路向里走,
&esp;&esp;庭院四周参差不齐地生长各色花木植被,并没有经过修剪雕琢,凌乱中显出几分野趣。最为显眼的是一棵梧桐树,枝干擎天,亭亭如盖。
&esp;&esp;从那繁密的枝叶内传出一道细声细气的声音:“我道是收个什么样了不得的徒弟,原来不过是一个黄毛丫头而已。早知让我去一把拎来就是,也值得你这样大老远地跑一趟。”
&esp;&esp;袁香儿伸出脑袋,从雨伞的边缘往上看,梧桐粗壮的枝干上扒着一个类人形的生物,一张雌雄莫辨的人面,眼睑四周描绘着浓墨重彩的胭脂红,头戴一顶红色的冠帽,两条长长的殷红帽巾从白皙的脸颊垂落下来,在翠绿的枝叶中随风轻摆。他枕在胸前的双臂上遍布纯白的羽毛,身后更有长长的纯白翎羽从枝干上垂落下来。
&esp;&esp;“这是窃脂,是为师的使徒。”余摇给袁香儿介绍。
&esp;&esp;穿过庭院,一圈吊脚檐廊环抱着数楹屋舍,纸窗木榻,简洁雅致。余摇将云娘和袁香儿接到檐廊上,自己站在廊边抖落伞上的雨水。
&esp;&esp;云娘没有多余的言语,施施然穿行过长廊,进入南面的一间屋内,不再露面。
&esp;&esp;袁香儿脚边的地面上突然浮现出半个人面牛角的脑袋,把她给吓了一跳。低沉的声音从吊脚檐廊木质的地板下响起,“这样的女娃娃也能修习先生之秘术?我看还不够我一口吃的。”
&esp;&esp;“这是犀渠。他脾气有些不好,”余摇笑着介绍,“但他们都很厉害。有他们守在家里的时候,即便是师父不在,你也可以不用害怕,放心随意的玩耍。”
&esp;&esp;就是他们在我才会害怕的吧?袁香儿看着犀渠那副凶神恶煞的相貌,心里腹诽。
&esp;&esp;“使徒是什么意思?”她不懂就问。
&esp;&esp;“我等修行之士以术法折服妖魔,若不愿弑之,可以秘术与之结契,以为驱使,故名使徒。”
&esp;&esp;“原来还可以这样。师父这个可以教我吗?我也想要使徒。”袁香儿兴奋了,想起自己将来若是能控制一群妖精保护自己,为自己跑腿做事,岂不是十分神气。
&esp;&esp;于是她拉着余摇的袖子,恨不得立刻就学了术法抓一只小妖精契为使徒。
&esp;&esp;“当然可以教你,”余摇蹲下身,摸了摸她的脑袋,“只是此事并非那么容易,想要得到法,天马行空,肆意妄为。有时他在随手折一把蓍草,就在草丛中教起天地大衍之数。有时又正儿八经地沐浴熏香,给袁香儿演示行符唱咒的过程。从精奥正统的紫薇斗数,到人人忌讳的厌胜之术。想到什么说什么,毫无忌讳,也不怎么在乎袁香儿听不听得懂。
&esp;&esp;每日用过早食,袁香儿便进入云娘的屋子请安,云娘会从床榻上起身,披上衣物,松松的挽起发髻,坐在窗边手把手地教她识文断写。
&esp;&esp;师娘的手很冰,说话的声音一贯清冷。但教得却很用心,她时常握着袁香儿的手,教会她用毛笔写出一个个俊秀漂亮的字来。
&esp;&esp;袁香儿的手背上传来冰凉的触感,她不禁为自己这位师娘的身体状况担忧。师父的祝由术十分了得,甚至时常有人大老远地舟车劳顿,特意赶来求他一道灵符治病,都说是能够符到病除。
&esp;&esp;然而师娘不知道得的是什么病,即便是师父也束手无策。
&esp;&esp;袁香儿觉得有些愧疚,病重的师娘每日还要为了自己耗费半个时辰的精力讲学。于是她越发上进,埋头苦读,加上本身就有的底子,在识字背书上可以算得上是一日千里,进步神速。
&esp;&esp;对待学习袁香儿拿出的是高中三年面对高考时候锻炼出来的拼劲,毕竟如今要学的科目庞杂繁多,晦涩难懂,教学的师父还有些不太靠谱,她只能在听课的时候认真笔记,课后自行归整,查阅文献,对照理解。
&esp;&esp;云娘对她的文化学习成绩很欣慰,冰冷的面孔上终于也开始露出一两丝微笑,偶尔会吝啬地夸一句进益了。
&esp;&esp;余摇却显得忧心忡忡,他觉得年幼的弟子正应该是玩耍的年纪,不应这样没日没夜的辛苦学习。他嘴里说的最多的话就是,“香儿你怎么还不出去玩耍?”
&esp;&esp;为了担心徒弟初来乍到没有玩伴,他甚至给交好的四邻八舍但凡有孩子的家庭都打了招呼。以至于那些本来就因为新来了小伙伴而跃跃欲试的皮猴们,再也没有了顾忌。吴婶家的大花二花,陈伯家的铁牛狗蛋,全都一窝蜂地涌进来每天拉着袁香儿上山下水地玩。
&esp;&esp;师父在这个时候总是十分欣慰地站在门栏处挥手,“好好玩耍,酉时记得回来吃晚饭,师父今日煲了你喜欢的竹荪山鸡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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