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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像是一颗冷澹的远星,无论怎样都不可能够得到。
“夏君黎!”只有沉凤鸣突然将抓着酒坛的手指向他,满胸不知积了多久的愤满在见到他的刹那尽数喷薄,“你还知道要来?给我滚下来!”
这一声仿佛撕裂了令人莫名深陷的梦魔般静谧,众人在一种突然醒过来的错觉里意识到——适才那种感觉不是艰于呼吸,是忘了呼吸。迟来的夏琰此时稍稍向前倾了倾身,冷澹的面容在沉凤鸣一番破口大骂之下反而露出了一点久违的暖意,他甚至微微笑了下:“别生气。这不是来了么。”
红烛映照的洞房门帘此时高起。秋葵显然是听到了动静,从屋里急切切奔出来,一手拉起过长的喜服,一手掀着盖头回身极力望向屋顶。“你来了!”她在看清楚他的刹那泪光莹然,只说了三个字,忽然好像难以自持,浑身都抖动起来。
“新娘子怎么……”还没肯走的婆子瞧见秋葵竟然跑出了外面,还自己将盖头掀了,如何忍得了这份失仪,可开口说话才发现竟没有一个人还在意这个,也没有一个人听见她的质问。那些人的目光都好似被屋顶上那个人吸住了,举着兵器的和举着酒杯的都仰成了一个姿势,原本笑着的和原本阴郁着的都忘了变换表情。她只好暂时闭上了嘴,躲在人群里,等着下次指摘新人的时机。
“新娘子怎么出来了。”不想夏琰却替她说完了这句话。她立时一拍手臂,正要接话,只听夏琰又道:“既然出来了,那就看看这个。”
他就手是向沉凤鸣抛过去一只瘦长的红纹锦袋,“……你们太也突然,实在来不及想到什么好的。这是以前就说过要给你们的,先拿着。”听这意思,当是他给二人准备的贺礼。
沉凤鸣伸手抓到,“你以为送件礼就算。”一面还是下意识打开袋口,往里瞧了一眼。袋里以软绸分隔,裹放着两件莹白的玉器——他握住一件向外抽出少许——是支玉笛。
好像是有这么回事。那次——夏琰同他和秋葵一起,坐在新落成的厚土堂门口赏月。沉凤鸣嫌竹笛虽易得却不经用,尤其经不得他身体之中的剧毒蛊力侵蚀,夏琰随口说,下回找匠人给他制件好的——这事原来还当了真。玉笛这物,寻良材和打磨钻琢都不是易事,夏琰不精乐音,定不敢自己上手,必要寻个良匠,这事短时里做不成,想来——他真是在知晓两人这番婚讯之前就已在着手这件礼物了。
既然是两支——即使他同秋葵成婚是假,也未见得不能接受。他便顺手抽出一支递给秋葵:“你看看。”秋葵此时情绪稍平,接过笛子,轻轻抚触。于她来说,失去内力之后,魔音之“魔”已消逝,“音”便是剩下的全部了。假若从今往后要回师门伴着长眠的师父,除了“七方”之外,还能有此一笛为伴,当然亦算是对这段江湖岁月的见证。便抬头向夏琰道:“多谢你。”
“不嫌弃就好。”夏琰站起身,“那我走了。”
秋葵大惊:“你先等等,好不容易回来,你不能……”
而夏琰已经高起,高处的夜暗便包裹住了他。地面之上又一次如临大敌般耸动起来。“休想走!”醒过神来的单一衡忙举高兵刃,“别以为你能躲得了,血债血偿!”
“血债血偿!”一众人再次激昂起来,兵刃齐出要向前涌。已经冷眼在旁按兵不动了许久的夏铮见状,立时带人拦阻,口中劝说:“一衡,稍安勿躁!再有什么过节,慢慢分说……”“琉昱,今日毕竟人家大喜,喜堂之上、洞房门口,不宜定要弄出血凶……”一时间两厢里如许多人在并不宽敞的巷道推挤拉扯在一起,沾亲带故又刀兵相抵,谁也下不得重手,僵持不定。
夏琰于此根本没在意,仿佛他来此便只是为了送那一份礼物,礼到了也便结束了。只见他轻踏纤瓦便要顾自离去,秋葵急道:“沉凤鸣,你跟上他,我们——我们总不是为了只让他露这一面就走的吧!”
沉凤鸣点头:“放心。”足下一顿,掠墙而上,将将及到屋檐,闻声的夏琰回头向他轻轻推出一把。这一把隔空而至,并非推在他身上某一处,只如一股宽阔大风迎面。若在平时沉凤鸣倒也不至于被大风吹一下就倒,但此时这劲风噼头盖脸而来他却忽觉胸口一阵翻江倒海,别说再往前追,连站都要站不稳,身形微晃便从墙沿跌落下来。
秋葵连忙上前扶住,“你……”她急抬头,“你下这么重手做什么?”
沉凤鸣已经伸出手向她摇了摇,喉口发苦,止不住又呕吐起来。那面夏琰早就远出了数步,此时似也觉出不妥,又走回来,十分蹙眉,“……你不管管他?喝成这样,拿命喝的?”
沉凤鸣拿袖子抹了抹嘴,“可惜的是喝成这样都没能醉得死。”推开了秋葵直起身还待再上去,夏琰已经倏然退开:“你一个新郎倌,这会儿什么要紧不知道吗?不赶快去缓口气,定要追我做什么。”
这话大概是那躲起来偷觑的婆子最爱听的了。她闻言立时站出来接话:“没错,我早就说了——新娘子你赶快给我进去,新郎倌你也差不多该进去了——还有你,”她竟然抬头向着夏琰也喝了一句,“你别说别人,方才你还坐人家房顶上,好坐不坐非坐这儿,叫人家怎么洞房?”
“你给我闭嘴!”沉凤鸣向她吼了一句,“这没你的事,早叫你走了,还不走?”
婆子脾气上来:“我还就管到底了,你去问问看,谁家成亲不是这么个礼数,就你们胡来?别说什么江湖人物——你们江湖人物有本事不要请我,我便不管!”
倒是屋顶的夏琰分毫不怒,澹然道:“这位姑姑说得是。”反正沉凤鸣现下这腿软的样子不可能追得上他,他也懒得废话,转身再走。不料这一回前面屋檐下最近的一桌竟然先他之动腾身而起一个人,猝然掠至他身前,显然有意阻挡。旁人还没来得及认出是谁竟这般大胆,沉凤鸣看得分明,脱口叫道:“卫枫,退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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