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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节（第3页）

&esp;&esp;鸦发半润，垂坠及腰，发梢滴水，落在中衣上，就晕染出一圈水痕。

&esp;&esp;他端坐在外间的书案前，顿了顿，适才从袖袋里摸索出灰扑扑的钱袋子。

&esp;&esp;钱袋子同样很旧，用的针脚都起了毛边，口子上还有磨损的地方，可却沉甸甸的，很有份量。

&esp;&esp;只见他扯开口绳，将钱袋倒过来，哗啦一阵响，大大小小的碎银滚落了满书案。

&esp;&esp;楚辞长臂一展悉数拢住，又移来黄铜闲鹤衔芝烛台，就着光亮，表情认真地将所有碎银数了一遍，不多不少，统共九十两。

&esp;&esp;末了，他又在袖袋里摸了摸，这回摸出二十四两白银。

&esp;&esp;这银子是随后姜琴娘差人送过来的，算他一整年的束脩。

&esp;&esp;楚辞从二十四两里头先拨出十两凑那九十两里，刚好整一百两，剩下的十四两，他拿剪子挨个分成一两大小的碎银。

&esp;&esp;最后，他瞧着一堆一百两的，和十四堆一两的银子，抖了抖旧钱袋子，皱起了眉头。

&esp;&esp;刚赚到手的银子还没捂热，钱袋子里又一个铜板都不剩。

&esp;&esp;楚辞并未计较太久，他铺开一方白纸，敛起袖子研了点墨，随意取了支毫笔，蘸墨正要动笔，忽的想起什么，将毫笔转到了左手。

&esp;&esp;左手运笔，他竟是动作自然流畅，使的和右手一样便利。

&esp;&esp;纸笺雪白，墨迹浓黑，白纸黑字，就见上头写着——

&esp;&esp;“吾弟妹姜氏，复又一年，不知安好依旧？愚兄前头下沙场，诸事顺遂平安，奉上白银一百两，唯望弟妹及吾弟高堂手足万安……”

&esp;&esp;最后落款“公输山人”，再盖上私印。

&esp;&esp;整篇信，字迹潦乱奔放，笔锋金戈锋锐，龙飞凤舞，字里行间能瞧出很是匆忙的意味，充斥着一股子粗狂的不拘小节。

&esp;&esp;待墨迹干了，楚辞将写好的信折叠封存，又找了早备好的荷包将那一百两装进去，至于剩下的十四两，他则随便寻了小一些的荷包放。

&esp;&esp;都处理妥当了，他才将两荷包收捡好，准备明日寻个空闲去驿站一趟。

&esp;&esp;银钱都有了去路，即便是所剩无一，楚辞躺到床榻上的时候，还是为今年又了了一桩心事，心里微微松了口气。

&esp;&esp;不期然他想起姜琴娘来，今日接风宴，她就没停歇过，围着一家老小打转，分明府里有旁的下仆，然有些事，还是需要她去亲力亲为。

&esp;&esp;那般娇娇软软的女子，没了男人可以依靠，风风雨雨都只能自己扛着，还需要照顾别人，世事艰难，心里该有多辛苦？

&esp;&esp;骤然而起的心疼缓缓蔓延，从四肢百骸流蹿到心脏，盘旋一圈后，驻扎沉淀下来，就成无法遏制的悸动。

&esp;&esp;这样的渴望，这样的执念，像很多年前那般，他肖想的骨头深处都疼了。

&esp;&esp;闭眼，一瞬间的黑暗，再睁眼，光晕浅淡，氤氲暮霭。

&esp;&esp;好似三月的早春薄雾里，朝颜嫩藤以缠绵悱恻的姿态缠绕着篱墙，蜿蜿蜒蜒，带着新泥的芬芳，吐露勃勃生机。

&esp;&esp;他叹喟一声，耳边听到再熟悉不过的轻柔鹂音儿。

&esp;&esp;“刀剑无眼，沙场无情，万望夫君戍守边疆之际，也能以自身的安全为重，琴娘……还有高堂手足皆等着夫君平安归来……”

&esp;&esp;那嗓音娇腻的像是掺杂了金黄色的蜂蜜，尾音微翘，其中饱满的期待，软软的都叫人半边身子都酥了。

&esp;&esp;他轻轻勾起嘴角，权当这话是在对他叮嘱。

&esp;&esp;然后，他低下头来，曦光微暖中，面容嫩气，身姿却妙曼如妖的女子犹豫了瞬，尔后踮起脚尖，丹朱红唇上微熹点缀，芬芳柔软地印了上来。

&esp;&esp;柔软！

&esp;&esp;甜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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