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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9节（第2页）

&esp;&esp;也许最初两人相遇时，并不真正晓得各自的底细和身份，所以只是平辈论交，渐渐形成了固定的一套相处模式。在南月牙胡同的私宅下棋、论文、品茶，就像认识多年的老友……

&esp;&esp;即便后来知晓身份，顾衡的态度也没什么大的变化。下棋的时候该赢就赢，认输的时候偶尔还要耍赖悔两颗棋子。甚至他妹子开的布庄遇到麻烦时，还巴巴儿的跑过来拿了端王的名帖出去当大旗。

&esp;&esp;就是这种不见外，让如今端王看了顾衡的眼神犹如自家子侄一般，虽然他不过大人家七八岁。

&esp;&esp;端王倚在椅子上渐渐松懈下来，揉着眉心道：“看在我陪你下了一晚上棋的份上，告诉我你究竟接下来想干什么？别跟我扯乱七八糟的，你脑子里转什么整人的弯儿我一眼就看得出来！”

&esp;&esp;顾衡嘿嘿笑道：“果然什么都瞒不过您，昨天……有人邀约我到针线胡同的一处民宅夜谈，那人是衢州知府薛维昌身边的一位得用的幕僚。我接到消息后，总觉得有些不对劲儿，就半道拐到您这边来了。”

&esp;&esp;端王的眼神骤然微冷。

&esp;&esp;他从小就在波涛诡谲的皇宫大内当中长大，早已见惯各路宫妃为达目的不择手段。顾衡不过是奉皇命到衢州查一个小小的银课案，就引了这么多人粉墨登场。说什么夜谈，鬼知道后面还有什么见不得人的招数。

&esp;&esp;这一波针对顾衡的手段说起来拙劣无比，但是在这个风口浪尖上却极其好用。若是想遮挡一桩丑闻，顶好扯出另一桩更大的丑闻……

&esp;&esp;王府总管魏大智勿勿而至，附在端王耳边轻语了几句，孰料端王竟勃然变色，将手中的茶盏狠狠惯在地上，“真是欺人太甚……”

&esp;&esp;抬头看见顾衡还一副懵然不知的模样，心头更加气闷。心想若不是这人还有几分运道和聪明，以他的忠直秉性这辈子还不知要被别人算计多少次。不过这回都过去了，还不知道能不能躲过下回的明枪暗箭？

&esp;&esp;顾衡之于端王，就好比是自家处事愚钝贪玩的后辈，自己能够打能够骂，别人却是打不得骂不得。

&esp;&esp;书房里一时静寂的能听见彼此的呼吸声，端王吐了口恶气，干脆对着魏大智大声吩咐道：“……你亲自去一趟顺天府衙，什么也不管不问，督着府尹派人把顾衡昨早上到今天早上的行踪一一捋清楚，省得他手底下的人一趟一趟的过来问！”

&esp;&esp;魏大智眨巴了一下眼睛，飞快的领命而去。

&esp;&esp;顾衡还是满脸茫然，端王又好气又好笑，拿食指点了他两下道：“竟看不出你是个香饽饽，昨晚上针线胡同有个妓子被人杀了，就是诬陷你始乱终弃的衢州柳香兰。你是吃不着羊肉惹身骚，竟然是可以命名为——论和未来大老板打好坚实友谊基础的重要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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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esp;&esp;鼓动

&esp;&esp;进宫来的时候太阳还在天上正中，出来的时候已经不见了天光。

&esp;&esp;带了凉意的晚风徐徐吹动着摛藻堂廊檐下悬挂的宫灯，青衣皂靴的太监和着绛红比甲的宫女面目模糊而恭谨，微微弓着身子脚步无声的往来穿梭，衬得这天下至贵之地犹如人间鬼域。

&esp;&esp;回廊上的凉风一阵接着一阵，将端王手心的燥热和沸腾吹散了一些。他眼角盯着周围无人了，才长长的吐了一口浊气，哑声问出心中疑问，“他……为什么说我终于晓得为自己争了？”

&esp;&esp;这话问地没头没尾。

&esp;&esp;顾衡却听出了他语气当中的挣扎，还有一丝若隐若现的希翼，就像从前无时不期盼父母亲情的自己。尽管桀骜怪戾，但还是奢望回到家中父母身边。成年人其实很容易用漠视对年幼的孩子，进而产生致命打击，且一辈子都难以修复。

&esp;&esp;一股久违的酸痛之意从胸腔深处浮起，让人哽得喉咙疼。他嘴角的笑意收了收，轻声道：“能被圣人看在眼里挂在心上，终究是好事……”

&esp;&esp;皇宫里少有高大挺拔的树木，处处都是花匠们精巧侍弄的灌木花草。想来因为花心蜜厚，引得晚归的蜂蝶上下徘徊嗡嗡作响。回廊下的瓷瓮养着细长如筷的锦鲤，“剥啪”一声从水中跃起，带着水面上的碗莲一阵轻微抖动。

&esp;&esp;天际边阴云笼聚成一片云翳，六角宫灯随着凉风轻轻摇晃，将端王一向冷静得近乎肃然的表情搅得一团模糊。他抬头望着天边一抹仅余的亮色，神色间竟有些莫名凄惶悲苦。

&esp;&esp;“母后活着的时候，我从来不知道这天下还有忧愁二字。母后悄无声息的死了，我就成了这世间的孤儿。父皇他……连看都不愿意多看我一眼，每回见了不是怒斥就是责骂。往时的万丈雄心全消，甚至有时候觉得活着都是多余……”

&esp;&esp;本来是拼着受一顿训，也要来为自己和顾衡讨要个说法，好让有些人收敛一下手脚，没想到却遇到了前所未有的和善。皇帝与以往迥异的态度，的确让人大惊之余不知所措，甚至还隐隐有一丝难以言喻的窃喜。

&esp;&esp;但是昔日的惶恐和众人有意无意的排挤蔑视立刻又如同潮水一般，一重一重的冲刷着端王码得高耸入云的心防。不过是半个时辰，沸腾的血液便如同当头浇了一瓢冰水。

&esp;&esp;那也许不过是冷血帝王偶尔一顾的温情罢了，怎么能当真？

&esp;&esp;端王这样一想后，人就慢慢恢复了平时的端肃持重。原想在面上自嘲几句，却不知怎的总有一股难以宣泄的滞闷阴郁在胸口沉沉的压着，让人觉得哭和笑都是错。

&esp;&esp;顾衡在灯下看得分明，退后一步低头细不可闻的轻声道：“圣人……过了今年就奔五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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