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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呀,这一趟路真是热闹,你们几个全有麻烦上身。”蓝飒儿的笑意里竟有几分幸灾乐祸,江留醉瞪她一眼,她悠悠接道:“惟其如此,如影堂才会财源滚滚,如鱼得水。”江留醉哑然失笑,他和郦逊之要不是身怀绝技,也会求个保镖在旁,胜过整日提心吊胆。遂笑道:“如影堂生意不坏,可惜听说你们只收女弟子,我只能望洋兴叹。”“还有一份差事男女皆可。”“是什么?”“杀手。”蓝飒儿幽幽吐出两字,眸子闪过两道精光。江留醉吓了一跳,生怕她突然动手,蓝飒儿瞧见他戒备的神色,笑得东倒西歪。江留醉松了口气,想到前一夜的情形,蓝飒儿说到下毒之时神情惟妙惟肖,若此刻真的变生肘腋,他并不奇怪。车行甚快,午时初刻抵达彭城。城门附近站满守军,刀枪晃眼,戒备森严。郦逊之将马车一路赶过去,守军见车饰华丽,望之惊羡,一个小胡子军官特意走上前来。郦逊之报了他和燕飞竹的名姓,那军官讶然地往车厢里望了一眼,江留醉笑眯眯地探出头来示意。那军官不想这车夫之位上坐的人反而身份尊崇,恭敬地朝两人请了安,示意郦逊之下车一叙。郦逊之狐疑地走下车,守城军士立即一拥而上,用枪抵住燕飞竹。那军官喝道:“王爷有令,见到嘉南王府叛逆,立捕无赦!”他口中的王爷自是这彭城之主,雍穆王金敬。燕飞竹愤然挥开面前长枪,怒道:“什么狗王爷,善恶不分,敢说我燕家是叛逆!”先前那军官冷然一挥手,道:“竟敢辱骂我家王爷!来人,把这逆贼给我押下去!”转向郦逊之,和颜悦色道:“世子想必不会和朝廷叛逆一路,请与下官到驿站歇息。”蓝飒儿正想动手,郦逊之看着面前数十名官兵,向她摇了摇头。蓝飒儿一皱眉,燕飞竹本想杀出重围,见到城门前官兵越涌越多,不由丧气。郦逊之从袖子中伸出食指,冲她微微一摇,燕飞竹一愣,知他不许自己轻举妄动。郦逊之皱眉对那军官道:“朝廷尚未下诏令,雍穆王何以说嘉南王府的人是叛逆?未免言过其实。”军官毕恭毕敬道:“彭城是王爷老家,一切自当谨慎为上,小人只知王爷从京城送来加急文书,严加盘问过往行人,以免有燕家逆贼流窜到京城。请世子体谅小人苦处,莫再与燕家人有任何瓜葛。不然……”他隐去后面的话未说,郦逊之一沉脸,冷笑一声:“知道了。你带路吧,我也倦了。”那军官一努嘴,手下军士带了燕飞竹前往府衙。燕飞竹强忍心头怒火,昂头甩袖道:“不用押我,我自己会走。”目送燕飞竹离开后,那军官方微笑着对郦逊之一行人道:“这边请。”车厢内,蓝飒儿道:“金敬以为自己是谁?在京城要风得风要雨得雨便罢了,彭城离江宁不过一两日路程,万一惹恼了燕陆离,十万大军开至,我看这里守不守得住。”江留醉倒吸一口冷气,不想情势陡转直下,权倾当朝的金家竟与独霸南方的燕家正面起了冲突。一场顷刻即至的暴雨,业已盘踞在朝廷的上空。失踪郦逊之三人到达驿馆正值午时换班,里里外外的军士令他们颇不自在。领路的军官在馆外安排好护卫之后离去,馆舍内景致优雅,扑面一股腊梅幽香,将众人心头的烦忧略略驱散了些。放置好行李,三人聚到郦逊之房中商议对策。江留醉忍不住对郦逊之道:“我们是否马上把燕郡主救出来?”郦逊之关闭好门窗,做了个噤声的手势,侧耳听了一阵方道:“这里是金敬老巢,在彭城他的话就是圣旨。此地驻扎有两万守军,如果我们贸然行事,不仅救不出郡主,很容易自己也赔进去。”蓝飒儿淡淡地道:“世子是怕累及郦家吧?以我们三人的身手,只要暗中救人,彭城守军再多上一倍又如何?不过,郡主一旦被救,首先就会怀疑到我们头上,世子没想到万全之策前绝不会出手,是不是?”郦逊之被她估中心思,微笑点头,心下却是凛然。今次是他大意,若是入城前稍作打探,或者分成两拨进入,就不会像如今这般缚手缚脚。蓝飒儿道:“此时他们防守必严,我看你们不如打消念头,找个地方喝酒玩乐,胜过在这里发呆。等到晚间我们再行事。”江留醉道:“你呢?一起去散散心?”蓝飒儿浅笑:“这怎对得起彭城守军呢?起码要留住一队人监视我,最好你们也分开,想惑敌就要先让他们疲于奔命。”郦逊之会意,招呼江留醉出门喝酒,蓝飒儿大开房门走来走去,明艳的身影不时出现在驿馆各个角落。路上,江留醉无心看街市繁华,悄声问郦逊之道:“我们就算厮混半日,一直让人跟着也救不了燕郡主。”郦逊之道:“我的确未思量出好计谋,见机行事罢。”他们身后五丈远处,一队军士目不转睛地盯着两人动向。两人寻了一家酒楼耗费光阴,跟随他们的军士眼睁睁看着他们吃喝玩乐,只能咽咽干沫。江留醉一时兴起,取了酒盅走出楼递与他们,一言不发返回楼内。郦逊之很是喜欢他不拘小节、天马行空的做派,见状反与他痛快地多干了几杯。喝到酒酣,两人出了酒楼,走到街市上去看杂耍。有衣饰鲜丽的少女踏高索卖弄才艺,忽而一脚踏空,引得观者惊呼;忽而单足旋空,身子摇摇欲坠。又有烧焰火、打弹子、弄口技之徒,两人皆是少年心性,一时看得入迷。苦了那些跟随着的军士,跟到东跑到西,满大街随他们转悠。晃了大半下午,江留醉心中一动:“昨日之后,你有没有再察觉有人跟踪?”他指的是一路跟随郦逊之的人。郦逊之一愣,摇头沉思,自从红衣那夜动手后,确实平静了两日,沿途再无被人吊尾的感觉。江留醉道:“难道他看到红衣出手,便不敢再抢这票生意?”郦逊之苦笑:“你是说,他见红衣可以代劳杀我,就无意再动手?”江留醉道:“若是红衣夜袭彭城府衙,要杀燕飞竹呢?”郦逊之肃然驻足:“等等,你记不记得,燕郡主说红衣只是要带走他,不是想杀她。杀了她只会让嘉南王复仇而已,但劫走郡主却能使嘉南王受制于人。”江留醉失笑:“这么说,杀手改行做绑架了?”郦逊之念头飞转。红衣会再来吗?牡丹、芙蓉、小童,此刻在彭城的哪一个角落?如果这四人突袭府衙,恐怕天下没人挡得住他们。“不好,你我得去府衙!”郦逊之暗令自己冷静。他始终在想如何去救燕飞竹,却忘了她可能有更大的危机。两人为甩开身后盯梢,忽地蹿入街旁的一间酒铺,三两下晃到后面厨房,出了后门。一旦脱离了盯梢的视野,两人立即纵上房顶,踏瓦疾行,不远处传来军士的呼喝声。驿馆离府衙隔了几条街,郦逊之和江留醉奔到时,衙门口宁静如常。两人对视一眼,足点粉墙跃进衙门内。府衙平静得像一块磐石,两人心知不妙,走向牢房的路上连半只鬼影也不见,守备的官兵不知去了何处。江留醉不觉取出小剑擎在手中,耳目更分外留神,着意看四周的动静。郦逊之比他走快几步,行云流水的身形忽然一阻,喝道:“留下郡主!”他飞尺打去,尺光如雪划出凛冽寒气,笼向对面一女子。只见她一手扶着燕飞竹,另一手拿剑,薄薄的长剑只轻轻一挑,郦逊之的攻势便轻易被化解。郦逊之目眩神迷,竟未看清她如何作势,一恍神间,天朗月明地破了他的招式。傍晚的霞光打在她身上,江留醉刚想从旁出剑,郦逊之看清她的模样,失声道:“是你?”那少女绡衣翩然,正是那日在酒馆念出“失意杯酒间,白刃起相仇”之人。她一见两人,松开手将燕飞竹送出去,郦逊之慌忙扶住,见她并无敌意,便问:“郡主怎么了?”少女歉然一笑:“我用迷香的分量多了些,一屋子全倒下了。她睡一觉便醒,不用担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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