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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ldo;夫人根本不理我，小丫鬟还把我往陶妈妈那里推……那天晚上，没有月亮，天上只有几颗星星，黑漆漆的。我也是怀着身孕的人，怕有个三长两短的……就求那丫鬟好歹跟夫人说一声……她就嘲讽我，说我是不是跟两位姨娘在一个院子里住久了，以为自己也是姨娘，让去喊个人也差不动了……我气得哭了起来……一面哭，一面往陶妈妈屋里去……心里却觉得十分委屈……文姨娘我是比不得的……我也的确不如佟姨娘。可不管怎么说，我毕竟怀了侯爷的子嗣。何况平时三个人在一起的时候，有什么事总是我去做，我怎么就学姨娘的派头了……&ldo;我当时就想着，我一定得生个儿子才行。生了儿子，太夫人为了孙子，肯定会抬我做姨娘的。到时候也让那些人看看，我也是正经的姨娘，不是借着怀孕就做张做乔、飞扬跋扈之人。最好还是长子……&rdo;说到这里，她声音一顿。徐嗣谕只觉得嗓子眼干得像冒烟似的，声音卡在喉咙里，半天也说不出一句话来。&ldo;去陶妈妈的夹道又黑又长。&rdo;秦姨娘呐呐地道，&ldo;我一手捧着肚子，一手扶着夹道旁的青砖，小心翼翼地往前走。四周静悄悄的，只有我的脚步声。&rdo;她情绪有些激动起来。&ldo;我越走越害怕，越想越气恼。佟姨娘动了红，又不是我连累的，我好心来报信，却白白受了小丫鬟的这样一番排头不说，明知道我怀着身孕，还指使我去找陶妈妈。如果去报信的是文姨娘，夫人会不理吗？那个小丫鬟敢这样教训吗？说到底，不过是欺负我是个通房罢了……再说了，如果佟姨娘出了事，又不是我一个人错。做为主母，夫人难道就没有错吗？做为当值的小丫鬟，她们就没有错吗？她们都不急，我急什么？既然让我去找陶妈妈，我就去找陶妈妈好了……&rdo;秦姨娘说着，又停顿下来。这一次，她停顿的时候比较长，嘴紧紧抿成了一道fèng，眉宇间透着几份固执。徐嗣谕看着心里直打颤。直觉告诉他，接下来，肯定不是什么好事，应该就些打住，不要再听。可心底止不住冒出来的好奇如惊涛骇浪般把直觉掩没。他听见自己声音嘶哑地道：&ldo;那，那后来怎样了？&rdo;&ldo;后来……&rdo;秦姨娘嘴角微微地翘了起来，露出一个若有所思的笑容，&ldo;我一个怀着身孕的妇人，又是夜深人静的时候，自然只能扶着墙，慢慢往前走……&rdo;那笑容，是如此的刺目，徐嗣谕只觉眼睛被刺得生痛。他不禁厉声道：&ldo;你怎么能这样？&rdo;严厉的口吻，让秦姨娘神色一变。她答非所问地大声辩驳：&ldo;我没有，我没有害死碧玉姐是夫人，是夫人害死的碧玉。我只是不想她生出长子而已。&rdo;她说着，眼角眉梢都流露出几份执拗，&ldo;而且夫人也说了，就算是把大夫找来，孩子也保不住了。害死碧玉的是夫人。夫人看见碧玉姐血流得满c黄都是，连大夫也不叫一个。还是太夫人和二夫人赶过来以后，让人去叫的大夫。&rdo;徐嗣谕复杂地望着眼前这个神色慌张的妇人，慢慢地低下了头。一时间，屋子里静悄悄的，只有秦姨娘紧促的喘气声。躲在落花罩帷帐后的小禄子和莲娇战战兢兢，大气也不敢出一下。沉寂的空气压得秦姨娘心里发慌。&ldo;这就是命！&rdo;她外厉内荏地嚷起来，&ldo;她不舒服的时候就只知道忍着，我看着夫人脸色铁青，就装不舒服倒在了地上。所以我平平安安地生下了长子，她却死了……甚至连个伸冤的地方都没有！&rdo;秦姨娘双手在空中挥舞，抓住了徐嗣谕的衣襟。她低声道：&ldo;这就是命！&rdo;语气里带着些许的哀求，好像在恳求一向对自己的话有些不以为然的徐嗣能够理解似的，&ldo;我躲在二夫人的屋里，一步也不敢踏出房门，好不容易生下了你。太夫人却让二夫人给夫人传话，让夫人把我们母子接回去。我吓得半死。怕她和我秋后算帐，又怕她对你不利，整夜整夜地睡不着。日日给菩萨上香，求菩萨保佑，别让我们回去。结果呢……&rdo;她笑起来，&ldo;夫人说，她身体不好，需要调理，家里的事又多，实在是忙不过来，请二夫人帮忙，继续照顾我们母子一些日子。&rdo;她用暗淡无光的眸子找着徐嗣谕，&ldo;你看，这是不是命&rdo;她并不需要回答，继续自言自语地道，&ldo;后来，侯爷回来了，和夫人大吵了一架，又发现文姨娘背着徐家在外面和文家的人做生意，连带着连文姨娘也恼上了，索性搬到了半月泮住。我那时就在初一、十五吃了长斋，求菩萨保佑夫人能平平安安就这样和侯爷白头偕老……&rdo;徐嗣谕还记得。当时他是父亲唯一的儿子。嫡母对他很冷漠。每次去请安的时候，嫡母总是点点头，就让ru娘把他带走。后来，在二伯母的建议下，太夫人单独给了一个院子他，姨娘依旧跟着二夫人住在太夫人的新居，有时候想来看他，都要偷偷摸摸的。可就是这样，姨娘每次见到他，均是兴高采烈的，不像后来，嫡母生了徐嗣谆，姨娘虽然搬到了他前面的院子里居住，却是愁眉不展的时候多，欢欣的时候少。也就是从那个时候开始，姨娘常说些被二伯母称为&ldo;越僭&rdo;的话；也就是从那个时候开始，二伯母开始给他讲《礼仪》，让他知道，他离世子的位置到底有多远……思忖间，就听见秦姨娘不悦地道：&ldo;谁知道，突然冒出了个秋罗来。&rdo;徐嗣谕的心一下子提了起来。秋罗，也和佟姨娘差不多。自己没了，孩子也夭折了！他面如纸金地望着秦姨娘，就见秦姨娘眉头微锁，道：&ldo;我急得不得了。可没有什么办法。而且这次夫人一反常态，不仅对秋罗十分照顾。还派了陶妈妈在她身边服侍。我也好，文姨娘也好，连句话都搭不上。没过多久，秋罗就怀上了。&rdo;她语气里有微微的失望。&ldo;我掐着指头算生产的日子，每天求神拜佛，希望她生的是个女孩……待稳婆进了府，我又多方结交，想找个机会见那秋罗一面。&rdo;&ldo;那，你见到了没有？&rdo;徐嗣谕听到自己紧张地问。&ldo;稳婆说，孩子生下来之后，如果是女孩，夫人肯定会很失望，立刻就走。如果是男孩，夫人肯定会抱去给侯爷、太夫人看。不管是那种情况，夫人身边服侍的都会跟着走。到时候，我可以趁着这个机会见到秋罗。&rdo;秦姨娘表情有些怪异地道，&ldo;我赏了那个稳婆五十两银子。可到了生产的那天，我却被二夫人留在屋里帮她磨墨。从早上秋罗开始震疼，一直磨到秋罗生下儿子。整整两天两夜，我都在帮二夫人磨墨。&rdo;徐嗣谕呆住。好一会才道：&ldo;两天两夜？&rdo;那天的情景好像还残留在秦姨娘的记忆中。秦姨娘甩了甩手臂，道：&ldo;二夫人还派了结香在一旁看着我。我打盹或是偷懒都可以，就是不让离开书房。就是上净房，也由结香跟着。&rdo;徐嗣谕长长地透了一口气。至少，秋罗的死与秦姨娘没有任何关系！&ldo;酉初时分，秋罗生下个男婴！&rdo;秦姨娘喃喃地道，&ldo;小丫鬟来报信，二夫人要去看看孩子。我也很想去。就像往常一样，跟在了二夫人的身后。二夫人见了，也没有吱声，我就这样跟着二夫人去了夫人处。&ldo;果然和稳婆说的一样，夫人抱着孩子在西梢间的宴息处，太夫人、侯爷、三爷、五爷、三夫人，还有服侍的小大丫鬟、婆子们，除了陶妈妈，都在场。见我们进去，夫人显得很高兴的样子，抱了孩子过来给二夫人看。我趁机踮起脚来看了一眼──那孩子又瘦又小，看上去不过三、四斤的样子。怏怏地躺在夫人的臂弯里，像霜打了的茄子似的，有气无力的。&ldo;二夫人轻轻地瞥了一眼，淡淡地说了几句&lso;这孩子长得很秀气&rso;之类的话，就有小丫鬟跑进来，说秋罗产后出血不止，在产室照顾秋罗的陶妈妈让赶紧找个大夫来给秋罗瞧瞧。&rdo;虽然早已经知道结果，但听到当年的事，徐嗣谕还是支起了耳朵。&ldo;大家都很意外。&rdo;秦姨娘道，&ldo;三夫人更是&lso;哎呀&rso;一声，说，刚才都好好的，怎么突然出血不止了。屋里的人听了，都朝夫人望过去。只有二夫人，看了我一眼，低下头去喝茶。&ldo;二夫人一向很厉害，我不知道她为什么要看我。心里很害怕……我也没有别的意思。就是想看看秋罗……夫人嫁进来的时候，她还只是个七、八岁的小姑娘，可已经出落的十分水灵……比碧玉还要漂亮几份……如今又得了夫人的抬举，生了儿子，十之八、九是要抬姨娘的，要是她再生下个一男半女的……我不敢看二夫人，低了头，屏气静声地站在那里。就听见夫人吩咐人去请大夫，还对太夫人说，要去产室看一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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