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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一娘不由暗暗奇怪。甘夫人已笑着向她引见：&ldo;这两位都是我们家七姑奶奶的妯娌。&rdo;说着，指了那个相貌平常的，&ldo;这位是梁三奶奶杨氏。&rdo;又指了另一个，&ldo;这位是梁二奶奶黄氏。&rdo;说话间，两人的目光已不约而同地落在了十一娘的身上。十一娘清减了不少，所以今天特意梳了个堕马髻，穿了件湖色镶糙绿色宽边的小袄，糙绿色绣湖色梅花的十二幅湘裙，大冬天的，就穿出了几份亭亭玉立来，又在手腕上戴了串绕了七、八圈的石榴石手串，清丽中就有几分妩媚。那杨氏的目光中就露出几份艳羡来，而黄氏的目光中则透着几份狐疑。甘夫人介绍十一娘：&ldo;这位是永平侯夫人罗氏。前两天刚生了位公子，出月就来来给我们家娴姐儿添箱了。&rdo;语气里透着几份得意。十一娘笑着和两位见礼。杨氏的眼底闪过一丝妒忌，黄氏则挺直了脊背，微扬着脸，显得很是傲气。十一娘看了杨氏一眼，眼底闪过一丝狡黠。她笑着和黄氏打招呼：&ldo;没想到在这里会遇到黄大人的千金。&rdo;黄氏微讶。十一娘已道：&ldo;我娘家在余杭。当初令祖母过寿的时候，我哥哥奉父亲之命还曾前去贺祝。&rdo;黄氏听着，表情中就有了几份亲切：&ldo;原来夫人是余杭人。我那时随家父在任上。&rdo;&ldo;这就是缘分。&rdo;十一娘笑道，&ldo;那时候不认识，到了燕京也碰上面了。&rdo;黄氏的笑容变得亲昵起来。&ldo;都是旧识，大家坐下来说话，坐下来说话。&rdo;甘夫人听着，热情地招呼她们坐下。十一娘问起兰亭：&ldo;……怎么没见她！&rdo;&ldo;正要和她大哥说话呢！&rdo;甘夫人笑着，让小丫鬟上了茶点上来。十一娘就和黄氏说起江南的事来，自然也就把个杨氏冷落到了一旁。杨氏脸色显得有些阴沉。黄氏看了，好像很高兴的样子，和十一娘说的更起劲了。杨氏的脸色越来越难看。毕竟是客人，再这样下去。杨氏要是翻脸，不好看的还是甘家。念头闪过，十一娘正想和杨氏搭句话，兰亭走了进来。她穿了件桃红色刻丝小袄，梳了个圆髻，戴了赤金耳朵、簪子，脸绷得有些紧，眉宇间因此而显得有些严肃。见十一娘在场，她笑了起来，又有了往日那种明快。&ldo;十一娘，您怎么来了！&rdo;兰亭忙上前携了她的手，&ldo;我听说刘医正每隔五天去给你复次诊。你身体可好些了？&rdo;&ldo;渐渐好起来。&rdo;十一娘不想多说，简短地应了一句。兰亭点头，也没有多问。十娘就提出要去见见甘太夫人。甘夫人并不意外──大家都知道甘太夫人和十一娘合伙做生意，赚了大钱。兰亭听了忙道：&ldo;我一回来就被大哥接去说话，还没有去给母亲行礼。&rdo;然后道，&ldo;我们一起去看看吧！&rdo;甘夫人好像有些不高兴似的，但还是派了个小丫鬟领她们去了甘太夫人那里。路上，十一娘问兰亭：&ldo;我听你嫂嫂说，你大哥把你找了去。难道还是为州泉的事？&rdo;可能是在值得信赖的朋友面前，兰亭的脸拉了下来：&ldo;……还说连这点小事都帮不了。他怎么向龚家的人交待。我劝他别和龚家的做运生意了──龚家家大业家，就是在海上舍了一艘船也不当是拔了根汗毛似的。我们家却是动了真筋。要是有个什么，岂不后悔都来不及。这样的话，大哥却是一句也听不进去。我也没有办法了。真是让人烦透了。&rdo;又道，&ldo;你也看见了。我们虽然只有三妯娌，可各有各的打，各有各的心思。我这边要是为了娘家的事求了人，他们只怕立刻就知道。我到时候又怎么能挺起脊背来做人呢？&rdo;没待十一娘回答，她们已在甘太夫人院子的门口。两人打住了话题，跟小丫鬟进了屋。甘太夫人见了他们，很是高兴。笑着携了十娘的手：&ldo;这些日子，我一会听到别人说你难产，一会听到别人说你血崩，把我说的都糊涂起来。差人了人去问，也问不出个所以然来。天天担心。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rdo;十一娘笑着把情况简短地说了说：&ldo;……没事，虚惊一场。&rdo;知道一切都好，甘太夫人露出个如释重负责表情，问起兰亭来。&ldo;我也挺好的！&rdo;兰亭表情淡淡的，回答了几句，就要起身告辞。十一娘惦记着谨哥儿，也准备打道回府，说了几句&ldo;下次再来看你&rdo;的话，和兰亭出了太夫人的院子。这天天气晴朗，阳光照在人的脸上，明晃晃的，却不刺目，只觉得温暖。兰亭的脚步有些缓慢，轻声道&ldo;我昨天接到三姐贴身丫鬟送来的信，说三姐有了身孕。&rdo;进门就有喜了，这是好事啊！为什么兰亭的表情却这样的奇怪？正想着，就听见兰亭喃喃地道：&ldo;结果被小妾气得小产了。&rdo;&ldo;啊！&rdo;十一娘不由停下了脚步。兰亭也跟着停了下来。她望着十一娘苦笑：&ldo;我也没指望大哥去和蒋家理论，只想让他写封信去训斥一番。谁知道……&rdo;兰亭侧过脸去，眼角已有水光。所以才选了今天回娘家给娴姐儿添箱吧？&ldo;原想借着这机会和大哥说说的。结果大哥只顾着泉州那边的事，&rdo;兰亭低了头，拿着帕了擦着眼角，&ldo;还嫌我多事……&rdo;&ldo;这日子终归是要靠自己过。&rdo;十一娘紧紧握了兰亭的手，&ldo;你不如写封信去安慰安慰曹娥。如果能帮她出出主意，那就更好了。&rdo;兰亭点头，待情绪好一些了，这才和十一娘往正屋去。甘夫人正和杨氏、黄氏，还有一个穿着宝蓝色遍地金褙子的妇人说话，听到动静，那妇人回头，是十一娘的一个熟人──中山侯唐家的四太太。&ldo;今天可真是巧。&rdo;唐四太太忙起身和十一娘见礼，&ldo;没想到会遇到您。&rdo;显得很是热情。十一娘笑着还了礼。唐四太太就将十一娘迎到自己身边坐了，亲热地携了她的手：&ldo;上次去喝满月酒，听说你身体有些虚弱，所以不曾去打扰。&rdo;那天她在花厅里听戏。说着，仔细地打量着她，&ldo;看你这样子，可比上次好多了。&rdo;凭两人的交情，她的举动有点过于亲昵。十一娘不动声色地把手抽了出来，不露痕迹地顺势抬手，扶了扶鬓角，笑道：&ldo;多谢四太太挂念，刘医正医术高明，我现在好多了。&rdo;唐四太太听着就露出欢欣的笑容来：&ldo;那就好，那就好。你这一病啊，家里的事全都压在了太夫人身上。她老人家毕竟年纪大了。有些事，还得您拿主意。&rdo;然后指了她手上戴着的石榴石手串：&ldo;徐四夫人真是兰心蕙质。我匣子里也有一把这样的石榴石，留着做珠花，又小了些，钉在衣襟上，又少了些……可没想到像您这样，串了手串戴在身上，又鲜艳又漂亮。不怪人说永平侯的夫人是燕京最会穿着打扮的人。&rdo;十一娘用来穿手串的石榴石或有米粒大小，或有黄豆大小，而且不太规则，一般都用来做鞋子的装饰。只是她突然起了心思，穿了戴在手上，并不像唐四太太说的那样没什么用处。不过，唐四太太是有名的长袖善舞，什么事到了她的嘴里，都要夸大几分。&ldo;这话可不敢当。&rdo;十一娘微笑道，&ldo;不过是喜欢做怪罢了。&rdo;说着，她眼睛飞快地把屋里的人都睃了一遍，发现甘夫人头上戴了朵堆纱做的绢花，忙道：&ldo;我瞧着甘夫人这绢花样子十分新颖，可是宫里的新样子？&rdo;甘夫人听了笑道：&ldo;不是宫里的新样子。是从东大街卖回来的。说是今年新出的苏样儿。&rdo;唐四太太听了，就和甘太夫人说起绢花来：&ldo;……如今内务府的可没什么好师傅了。不像我们小的时候，说到内务府，一定是好东西。&rdo;又把黄氏拉到了说话的圈子里，&ldo;你是刚从南边来，如今南边都时兴戴些什么？&rdo;黄氏笑道：&ldo;说到时兴，年头一个样，年尾一个样。实在是说不好。不过，我嫁到燕京来的那年，湘裙还是八幅，入秋的时候我嫂嫂给我带了两条湘裙来，都是二十四幅的。说是今年秋天的新样子。&rdo;唐四太太听着&ldo;噫&rdo;了一声，目光就落在了十一娘身上，&ldo;这样看来，我们都是老古董了，倒是徐四夫人，好歹赶了半边的时兴。&rdo;大家的目光也都落在十一娘十二幅的湘裙上。&ldo;这是我们喜铺的简师傅帮着做的。&rdo;十一娘笑道，&ldo;我倒没有留心这些。&rdo;&ldo;到底是针线上的顶尖人物。&rdo;唐四太太笑道，&ldo;不像我们，不是盯着宫里，就是盯着东大街的那几个裁fèng，穿来穿去，都是换汤不换药，一个样子。&rdo;又问兰亭，&ldo;你这裙子做得好，是哪个苏裁fèng的手艺还是胡裁fèng的手艺？&rdo;说来说去，并不搭理杨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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