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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5节（第2页）

&esp;&esp;六月里头是京都正热的时候，锦心夜里没睡，寝衣外头披着件披风，在冰盆旁步远的炕上坐着，沏了一壶茶，是八年陈的普洱，年份不算很久，但茶香已有几分浓郁醇厚。

&esp;&esp;晚上喝这个不妨碍睡眠，按理锦心还在服药中，是不宜饮茶的，不过如今将要动身离京的，婄云还是高抬贵手，瞒着上头两位妈妈和一个绣巧，给锦心揣了一包茶叶来。

&esp;&esp;贺时年赶来的正是时候，茶水在水晶缸中用井水湃过，冰冰凉凉的正合入口，锦心捏着甜白釉的盏子在手中把玩着，没饮，听到风声也只是点了点对面的地方，抬起头来看他一眼，笑了：“来得可真是时候。”

&esp;&esp;“我料想夫人今日，也会沏茶待我。”这是多年夫妻独有的默契，贺时年在炕上坐了，冰盆的凉气叫他眉心微皱，打量后见锦心身上披着披风，才微放下心，一摸茶盏，盏子壁上薄薄一层水珠，就又皱起了眉，语重心长地道：“还是身子更紧要些，不可一时贪图凉快。”

&esp;&esp;“好了，我看你不是想做我夫君，是想做我身边的妈妈！”锦心“哼”了一声，又软声道：“婄云绣巧都看着我呢，你还不放心？冰盆不算很凉，茶水不是冰里冷的，是井水中湃的，你这都没察觉出来，算不算关心则乱了？”

&esp;&esp;贺时年怔了一瞬，旋即摇头轻笑道：“也罢，我不絮叨你了，再说你该心烦了。”

&esp;&esp;久别重逢，转眼之间又要分手，本该是依依惜别的，但二人都没流露出悲态来，因为来日方长，前路昭昭。

&esp;&esp;贺时年更多是觉着这会哭了晦气，怕有不好的寓意在其中。他这人如今颇为迷信，那日闲谈时锦心说话顺口提起一个“死”字，被他逼着敲桌子吐口水又念诵法号，半点看不出当年为了钱眼珠子发绿，和锦心一个唱红脸一个唱白脸从佛道两教往出掏钱的样子。

&esp;&esp;二人说了许多话，贺时年与锦心说他在京中布局，又说他叫荀平在金陵买了处宅院，就在离文府不远的地方，打算推翻了慢慢建起一座园子，如今图纸都画好了，又神神秘秘地不给锦心看。

&esp;&esp;锦心一撇嘴，哼了一声，干脆就不想了，端着茶盏歪着听他说话，耳边都是低沉的话音，她心中也一片平和，逐渐竟有几分迷瞪了，眼睛酸酸的睁不开。

&esp;&esp;贺时年注意到她头越来越低，心觉好笑，无奈地摇了摇头，站起来拿去她手中的茶盏，抱着她往寝房去，将她放在卧榻上，又坐在床边注视她的眉眼许久。

&esp;&esp;锦心梦境中难得睡得安稳，又或许也没有很沉，在贺时年把手贴过来的时候还下意识用脸颊去蹭了蹭，迷迷瞪瞪的唤了声“阿旭”，贺时年拍了拍她，应道：“诶，我在呢，睡吧。”

&esp;&esp;对着锦心，他总是有一肚子的眷恋与柔情，锦心逐渐睡得沉了，睡梦中眉心也是微微蹙着的，贺时年看着有些不安，又伸手去将她的眉心抚平。

&esp;&esp;夏日的夜里常有蝉鸣，今年怕扰了锦心安眠，婄云特意配了驱虫的药埋在花丛挂在树梢。

&esp;&esp;京中的夜也是闷闷热的，锦心的床帐前悬着一个香包，散发着清冽淡雅的香气，贺时年不必细细分辨便知其中有许多能助人一夜安眠好梦的香料。

&esp;&esp;贺时年在锦心榻前坐了许久，直到月上中天不得不走了，他才从榻上站了起来，为锦心掖了掖身上的薄薄一层线毯，摸了摸她手腕上用红绳串着的那颗洁净剔透的明月辉，随即悄悄离开了锦心的卧房，脚步轻得没有一丝声响。

&esp;&esp;婄云便守在屋外，仰头望着天空，难得有这般月朗星稀的夏夜，她的眉心却也微蹙着，全然不见欣赏这般景致应有的喜悦或者平和。

&esp;&esp;贺时年心微微一沉，问：“怎么了？”

&esp;&esp;他没头没尾地问了一句，但二人都知道他话里是什么意思。

&esp;&esp;婄云抿了抿唇，道：“近来睡梦中少有安稳，白日精神恍惚更多。”

&esp;&esp;贺时年问：“脉象如何？”

&esp;&esp;其实他不必问，就知道脉象如何。

&esp;&esp;锦心的脉，光是这月余的时光中，他便诊了无数次，在心中分辨推算了无数次。

&esp;&esp;婄云的回复是他早就了然于心的，“脉象无异。”

&esp;&esp;时正值缙建安十三年，朝中连去数门勋贵豪族，枭首株连、发配充军者无数，多年旧案累被翻起，朝野上下风气为之一肃。

&esp;&esp;堪配得一句“政通人和”。

&esp;&esp;自京中回了金陵，文府上下便更加忙碌紧张。

&esp;&esp;无他，只因秦王府开始与文家过三书、走六礼了。

&esp;&esp;在一场婚事中，要出力做事更多的自然是男方，女方要花心思最多的便是筹备女方的嫁妆，蕙心的嫁妆文夫人打她幼年便开始留心，早几年就开始筹备，整套的紫檀家私一水整齐备好，耗工前日的千工拔步床各部件也俱都备齐，只能过嫁妆布置女方在府中卧房时抬去安装好。

&esp;&esp;名匠千工，选的是上等珍品紫檀木，整架均用紫檀木料，蕙心的嫁妆中，不算别的，单单就这一张床，便足够寻常人家几辈子的嚼用。雕刻花纹的是百子千孙瓜瓞绵绵、是四时长春三和如意、是五福盈门仙翁捧寿、是宝瓶如意事事顺心。

&esp;&esp;一应图纹均是文夫人亲自选定，一架能占去半间卧房大的千工床，从筹备木料到花样落纸，处处写满了父母对女儿的用心与疼爱。

&esp;&esp;而同期打造的千工床也不只这一架，还有澜心的。

&esp;&esp;蕙心算是晚嫁，因秦王守孝而耽误了婚期，澜心与赵斐却都是正当年，澜心生日在九月里，今岁及笄，明年也要开始筹备婚事，赵家的意思是希望赵斐下场考一科秋闱，秋闱之后无论中与不中，都开始议婚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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