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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花府以后,他也只是回书房里,蘸墨在纸上题诗。我就有些纳闷了,他不是空虚得要命需要人陪么,怎么还有这种闲情雅致题诗?写了一会儿,他忽然放下笔,抬头看着坐在一旁的我:“你还没过早是么,我帮你去弄点吃的?”“不用了。”他浅浅笑了一下,便提起笔继续在那簿子上写字。我缄默了半晌,见他也没和我继续对话的意思,居然自讨没趣地问道:“你还在等你的娇妻对么?”花子箫蘸墨的动作停了一下,望了我一会儿,又垂下头继续蘸墨:“我们受了天谴,将永世分离。千年来,我们连见面的次数都屈指可数,我当然不会再等她。”“你若耐心等,是等得到她的。”“或许吧。”花子箫那份云淡风轻让我莫名有些火了。我盯着他几乎要爆发。他却没看我便道:“娘子心里有不快,大可直接说出来。”“我没什么不快的。只是觉得我们这样是在浪费时间。”“我不懂你的意思。你跟你几个夫君不也都这样相处的么。”忽然他放下笔,扬眉朝我笑了笑,“还是说,你想和我再过一次夜?”小雨轻寒,风盈满袖。那张如画的脸真是美丽得难以言喻。真是无法想象他怎么说得出这种话。我胀红了脸,起身就走,手腕却被他拽住,硬生生地拖了回去。我惊讶地看了他一眼,有些反感地想要挣脱,但他力道十足,我丝毫动弹不得,恼道:“放手。”他非但没放,还垂下头来吻了我一次。我连忙别过头躲开,他却跟着侧头再次吻下来。接下来,无论我怎么躲怎么逃,他总是会强拧过我的脑袋吻住我。伸手在他身上乱打乱敲,他也毫无反应。这近似于流氓的行为终于在我呜咽的时候停了下来,花子箫渐渐松开了手,把手撑在我身体两侧:“对不起。”我红着眼,声音沙哑:“你前妻是傻子啊,被你这样等还不会感动。如果我是她肯定感动得要命,大概下一百次无间地狱都愿意吧。”花子箫低头看着我,眼中是满满的温柔:“你如此想,我太开心了……真遗憾,我等的人不是你。”像被人血淋淋地把心挖出来,再狠狠地踩碎。我强忍着即将汹涌而出的泪水,嘲笑道:“你想太多了,我只是随口说说而已。我不可能为了你留在地府,该投胎的时候还是会投胎。我不但要投胎,投胎之前我还会享尽齐人之福,有你没你都一样。你就在这个破地方,守着你那些美人画到死吧!”“我知道。”花子箫拭去我眼角的泪水,给了我一个舒心的笑,“这些我们一开始不都讲好了么。等你弟弟长大,你就要考虑入轮回的事。到时候我会帮你找个好胎去投。这段时间我们还是好好相处,好么?”我抬眼看着他许久,忽然推开他:“雨停了,我去院子里走走。”“媚媚。”听见这个称呼,我讶异地停下脚步,回头看着他。雨后,风过回廊,花香洗尽红楼。轻颤的纸窗外,片片飞花满院。花子箫站在窗前,脸上始终带着有些忧伤的微笑。接下来,一切都慢得像是完全静止。他朝我走过来,伸手与我十指交叉,渐渐握紧我的手。然后低下头,用双唇轻轻盖住我的唇。明明吻得不重,我却能听见他极为沉重的呼吸声。他离开我的唇,用额头顶住我的额头,闭着眼,持续压抑地喘息着。终于,他缓缓松开我的手:“去吧。”梦妻(一)所谓观棋不语真君子,这话说得一点不假。花子箫纳入门后,闹腾最厉害的是少卿,满眼桃色调侃的是颜姬,唯有必安一直对此淡然处之。原以为他对别人的破事没什么兴趣,谁知某个清晨,我从房间里打着呵欠出来,他却莫名其妙扔来一句话:“娘子,这春天石榴要开花,深秋麦穗要开镰,你说是罢。”我觉得四个夫君里,最好懂的便是少卿和骚狐狸,一个脑子里只有一根筋,一个一根肠子通到底。最难懂的就是花美人和无常爷,一个说话只说一半,一个说话拐一百八十个弯。我瞅着他半晌,只得干巴巴的地说道:“必安,咱们明人不说暗话。”“眼见春天也来了,我们鬼是不能结果的,但就播种一颗……”必安早已穿戴整齐,这下拿着哭丧棒在手上敲了敲,“恐怕这花开得也得有点难度。”我继续木楞楞地点头,直到他和我道别,准备拐弯下楼梯,才顿然被一道闷雷劈了个通透——乖乖,他不会说的是我和花子箫吧?“慢着慢着。”我绕到他前面挡道,“咱们还是把话说再明白一些。你怎么猜到这么多的?”“对成过亲的人而言,这种事还需要猜么。”看见必安那副泰然自若的模样,我忍不住拧了拧脖子:“这事也不是说成就成,你就当什么都没看见吧。”谢必安笑道:“多慢则生乱,夫妻之间还是需要及时行乐,否则以后僵了,你与花公子恐怕就会变成你我这般,你可愿意?”这话可真是添油炽薪,弄得我不知该说我和花子箫的事,还是我和他的事。我继续拧了拧脖子,很是豁达地拍拍他的肩:“必安,我们关系几时僵过了,这家里我最信任的人可就是你了。”“那你可会对我最好?”“那是自然。”谢必安若有所思地点点头,一双细长的眼淡淡对上我的眼:“那花公子对你如何,我便对你如何,可好?”我呆了一下,拍着他肩膀的手也停了下来,不知往哪儿搁:“俗,俗话说,一客不犯二主,这种麻烦事,只一次便够了,你说是不是?”“话也不能这么说。”必安笑意更深了,把哭丧棒往怀里一靠,垂下头在我耳边悄然说道,“幽都有那么些闲鬼给娘子取了个浑名儿,也不知娘子听过了么。”我当然听过。自从上次必安那群狐朋狗友来家里做客后,“东方千骑”这称号便名扬四海了。这词原指姑娘的如意郎君,以表彰我命中桃花,享尽齐人之福,家有箫史粉郎无数。虽然姓东方又名千骑,听着有些不大对头,但好歹是模棱两可的。可近些日子,花子箫进了我们家门,“东方千骑”直接改成了“东方四骑”——这还用说得再明白一些么?“茶余饭后的笑料罢了,不可较真,不可较真。”我含糊地往后退了一些,却正巧对上谢必安近在咫尺的脸。他鼻梁高挺,很是俊俏,说话的声音虽轻,却让人有些酥麻:“既然外面都这样说,娘子若不把这名号坐实,岂不是有些亏了?”我差点吓得一屁股坐在地上。“必安,你还是赶紧去当差,东山日头一大堆,这话我们将来再谈,将来再谈……”赶紧送走了必安,谁知转过眼却看见了板着脸的少卿。他秀美的眉拧成了一团,很不乐意地看着我:“一大清早就和白长舌调情,我生气了。”我一边抚摸着他的背,一边把他也送下楼:“没这回事,不过闲聊几句罢了,少卿你也赶紧去转轮殿。”“休想打发我。”少卿把我抱了个满怀,“给我亲一下我才去。”“别闹了,这里过去还要一些车程,你还是……”话没说完,他已经在我脸上重重地亲了一口,然后一溜烟跑了。我都来不及对他发火,只拭把汗回头准备去办公,但再回头,居然看见了迎面走来的颜姬和花子箫。我擦擦额头,还没等他们说话就先说道:“不是你们看到的那样。”颜姬看了一眼我身后谢必安的房间。“哦,昨天翻了小王爷的牌?我还以为只有我是万年冷宫呢,没想到……”颜姬一脸忧伤地抱着胳膊,又忧伤地看了花子箫一眼,“没想到花公子才搬过来,就失宠了。”这狐狸精真的是唯恐天下不乱!看了一眼花子箫,他并没太大反应,但我却不满了:“骚狐狸,你爱干嘛干嘛去,别在这里晃悠!”“啊,娘子,你好凶。”颜姬一副仿佛被吓着的模样,后面说话用的却是花子箫的调调,“冒犯了东方姑娘,在下惶恐。”我哭笑不得:“说完了么。”“尚未。在下有一事相求,现下就去准备准备,劳烦东方姑娘稍等。”颜姬文质彬彬地说完,又一步三摇地回自己房间了。他刚一回去,我立刻走向花子箫:“这事不是你们看到的那样。”花子箫浅浅一笑:“方才你已经说过了。”原本想说“我想单独跟你解释一次”,他却又继续道:“娘子,那三位都是你有名有份的夫君。你和他们之间即便有什么,也是理所当然之事,不必特意向我解释。”又浇了我一盆冷水。和他什么都没意义,他根本不会介意。原来颜姬这厢找我,是又想让我去帮他和他阳间的小情人当照明灯。原本我想叫着花子箫一起,但一看他那副不冷不热的样子,心里就有些憋屈。我跟颜姬单独去了阳间。早春的阳间,自是一番人间胜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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