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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5蒲柳少年绮龄妙颜。未长开的肌理骨骼,玉山横砌在地。是真的累了,夜莺卧在地上动也不动,死一般静。又复一声雄鸡嘹亮,日光春潮般淌进屋里。阿三看呆了。说来也许没人信,他一个刀口舔血的亡命徒,也是见过这番明媚景象的。是庄严肃穆的圣三一大教堂高耸的彩色玻璃窗上,圣洁美貌的少年,背后长着大鹅一样的翅膀,听老六讲,那些少年是洋和尚口中信奉的神,他们虔诚地管他叫做,天使。可阿三心中没有神佛,天使的屁股上又流泪似的往外渗男人的脏东西,全是余夜昇造孽的余证,像滩稀薄的水银,蜿蜿蜒蜒凝到地上,滴答,滴滴答。口干舌燥,心别别跳。讲不清楚什么道理,手在黑裤子上搓了又搓,阿三摸上夜莺比女人还要精致的脚踝,轻轻,往两边一掰。股肉微张,一道白浊津津而下。紧箍儿套在脖上,咒一样,见肉生根。阿三下了真力道,捏得夜莺的两条小腿白如覆霜,总算换来一点反应:“呜……”“小赤佬,还记得我跟你说过什么伐?”能好好讲的话,阿三偏要恶声恶气,仿佛这样,他颤抖的手就是因为使劲,他血红的眼睛就是为了等待施虐,一切不应该,都成了应该。白嫩嫩的大腿,不知廉耻地敞着,夜莺叫了一夜,声音已不似人:“那就快一点罢……”虚情假意的接纳,阿三觉得自己被轻看:“嚯,急什么,赶着去投胎?”“是啊。”倏地,那双眼开了,“你当积德,下手重一点,一次弄死我,到了阴曹地府,我不怪你。”像欢场上风情万种的婊`子,夜莺卖弄自己轻贱的肉身。可他笑得太超脱,看淡生死。一瞬间阿三明白过来,他被瞧不起了。是恨,又恨犹不及,扯下裤头,露出结实的屁股,阿三跪着,托腰把人抱到膝盖上,双腿向两边打开,是个奇淫的姿势,蓄势待发。迟迟不见动静,夜莺虚睁眼,发现阿三也在看他。旦见他豁然张嘴,浮出个怪异阴笑:“操死你个婊`子!”余夜昇走得干脆,一夜风流固然快活无边,倒也不至于情蛊痴种。就像余夜昇说过的那样,他的身边,不留来路不正的东西。口袋里的钞票可以不清不楚,但收进房里的小玩意儿定规要知根知底,身世清白。鸨母头前来回话,道这小子是她某日麻将桌上输光铜钿,从同肆会馆后面小巷的臭皮烂叶堆里,白捡来的儿子。拾到的时候,人都发馊了,本该厌弃的走开,缘何回眸一眼,便没走成。往后无论遇到哪个,鸨母总要夜莺抬起头,炫耀他那双懵懂无知,却充满七情六欲的眼睛,以此证明自己的慧眼独具。多好的眼睛啊,还没落到尘埃里,就沾染了红尘气。是双天生的,婊`子的眼睛。余夜昇笑了,小院里的石楠方开花,淡淡腥檀,室里室外,分不清楚。手在折腾一夜的皱床褥上摩挲,仿佛还贴在少年扭动如柳丝的身子上温存,多好的玩意儿啊,可惜落到老三手里,他有点回味那离经叛道的曼妙滋味。不应该呢,余夜昇在心里惋惜,你不该这么快就亮出爪子,让我没了多留你几日的理由。念谁谁灵,想谁准。余夜昇方才放开污秽斑斑的软缎,下一刻,门就被人踹开。阿三的黑裤挂在腿裆,摇摇欲坠。“阿哥!”他喊,怀里垂死的美人,不是夜莺,又是谁。06朱砂那是一种与死亡不相衬的美丽,因苍白卸去所有修饰,反而真实。像塞落满嘴新鲜的杨梅,嚼不开,又来不及咽下,只得往外找出路,夜莺的唇上,挂着涔涔红浆。余夜昇三步踱过来,掰他的嘴。里头黏腻腥滑,血肉一片。血水滚下来,弄脏余夜昇的手,他敛眉,方罗帕一时无从找起,想来是昨夜倒错,不知丢到哪里。“张嘴!”满手血腥,余夜昇暴虐地撬夜莺的牙。一截断掉的调羹柄血淋淋的掉出来,余夜昇心惊,他藏了这样锋利的东西,竟然用来对付自己。“阿三!”余夜昇连叫了好几声,才把阿三的魂从夜莺身上拽回来,“去叫车!”余夜昇突然不高兴阿三看夜莺的眼神,不是厌恨,远比厌恨更焦灼,说不清是什么。连带他也一起恨上怀里奄奄一息的夜莺,为他轻而易举地让自家兄弟沦为蠢货,为他临到濒死还要带着一副美丽的皮相,到他面前晃一晃,留下点印象。干脆弄死他罢,余夜昇想,成全他,毁了他,一了百了,一笔勾销。“哥……阿哥……”夜莺张嘴,含糊不清叫了一声。余夜昇懵了,一只透着死气的手,冰凉凉攀到他的面上,夜莺用看前世情人的眼光,湿润的,倔强的,长久把他凝望:“阿哥……”他艰涩呜咽,“疼……我疼……”人人喊他阿哥,余夜昇却在夜莺单调的重复中听出爱恨痴缠。“知道疼,为什么还做傻事?”夜莺不答,尤似弥留之际,恋恋不舍:“阿哥,我冷,你抱抱我,抱抱我……”“哥,我要死了,我的枕头底下封了十二块银元,干净的,你去取来吧。”“哥,埋我的时候,不要草席,草席有虫,咬人,疼……”“哥,我不想走,我走了,你怎么办?谁来陪你……”一声“阿哥”,剪刀一般剖开一肚坏心肠,黑心又搏动。这会儿他倒不鄙夷污脏腥臭了,由得夜莺将血做胭脂,染红他一身青白的长袍:“你不会死的。”他好似活阎王,能断生死,“我不叫你死,你就不会死。”人是余夜昇亲自抱到车上的,阿三过来接手,他没让。出门,直奔山东路麦家圈最好的西医医院。到底没死成,养足半个月,又是莺声婉转的一只伶俐小鸟。夜莺能说话后,余夜昇来看过两次,一句没提当日的事,只当他真的死过一回,重获新生。出院那天,恰逢文明先生段岚峯过世一月,他是知名人,演员,新影帝,演过《小玩意》和《乱世惊鸿》,满街的瑶台玉凤和寿客,都是痴心人对他的惦念。一队穿青蓝布衣黑长裙的少女捧着花经过,走得看不见影了,夜莺还在扒窗张望。“你也喜欢段岚峯?”余夜昇问他。像是被喜欢两个字惊了,夜莺低下头:“知道,有客赏过两张大光明的戏票,演的《杨春雪》,可惜是晚上……”一个昼伏夜出吃腿子饭的,哪有闲时光。他露出难过的表情,嘴唇抿成一道缝,余夜昇瞧见不喜欢,便要拿话刺他:“以后都不用可惜了,他死了……”夜莺放在膝盖头上的手,缩成一小团:“听说他是被别人乱刀砍死的?”余夜昇抓他的手,冰凉,颤抖:“怕了?”“昇爷不怕?”“你们那条街上,怎么称呼我的。”杀人魔王余夜昇,手里过的人命还少么。夜莺猛的抬头,面颊上薄红,看着像怕,又胆大包天:“昇爷相信因果轮回,天理昭昭吗?”他这副虎视眈眈的模样倒是少见,余夜昇觉得新鲜,偏过头看他:“骗骗你们胆小的,要真有,我早该死了千千万万次了。”夜莺提手来拦余夜昇的嘴,不叫他说完,睫毛下黑釉一般的眼睛浑浑带了露气,水光滟潋:“别说那字。”软糯糯的指尖摁在唇峰上,一丝丝痒,沁骨头的酥。真情也罢,假意也好,余夜昇揪下他的手,似吻非吻地搁在唇边摩挲:“就算真的有,该我的命,千刀万剐,我也等着。”夜莺抽不回手,只得把头扭开。车子开过兰心大戏院,《乱世惊鸿》的电影早已下映,海报仍高挂戏院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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