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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哎呀呀,好端端的,你提右司案干什么?”花令扶着松散的发髻,柔润的红唇一抿,眼波百转千回道:“再说了,上次若不是我一时大意,又怎会被右司案那块执拗的石头撞上?”她说着说着,便歪倒在男宠的怀里,一边调笑一边继续说道:“身居高位的右司案大人,除了模样好了一点外,真是找不出一丁点可爱的地方,比起我家里那些个善解人意的宝贝儿……”“你们在路边干什么?”这冷冷一声,让花令雪令和我,皆是浑身一抖。这世间最惊悚的事,莫过于在背后说人坏话,而那个人却突然出现了。右司案眸光清冷,神色肃然地朝着我们走了过来,他依旧是不苟言笑的样子,脊梁骨挺得笔直,每行一步都沉稳如松。早间晨风将他的黑衣袖摆吹得翩然拂动,但因那袖口被熨的极为规整,所以连飘起来都是一丝不苟的。右司案的目光一一扫过我、雪令和花令,最后落在了花令男宠的身上。右司案与那男宠刚好一般高,于是他正好可以平视他,然而语气却是前所未有的居高临下:“你是谁?在何处务工,令牌在哪里?”既然是男宠,自是没有务工的地方,更加没有冥洲王城的令牌,他的职责只有一个,就是伺候花令并且让她开心。所以这样的问题,显然是得不到任何答案的。更何况,右司案大人是在明知故问。日光越过琉璃宫墙,拂下一片浅淡的薄影,照得那男宠的脸面微红,他紧抿着双唇,默声不答话。右司案仍旧冷冷地看着他,面色没有丝毫缓和,“你之所以不回答我的问题,是因为感到败坏门楣的耻辱,还是不愿承认自我践踏的事实?”男宠许是没料到右司案会如此发问,他颤了一下后,连身形都僵硬了。右司案大人目光如炬,仿佛要点起节操的火把,他唇边带着冷峭的笑,沉缓低声道:“你若还不说话,我只好将你当做哑巴,一个男人做不到顶天立地,连认清现状的勇气也没有?”我记得右司案在教我礼法时,虽然有格外严肃的时候,却从来不曾这般咄咄逼人过。我看了看右司案,又看了看一言不发的花令,好像突然明白了什么。花令虽然有些花心,却十分护短,沉默的这一段时间已经是她的极限。眼见那男宠被逼问的呼吸急促,花令不畏强权挺身而出,诚心诚意地胡说八道:“右司案大人,我与这位公子乃是旧相识,这几日邀他来王城作客,过几日便会送他回家。”“公子?旧相识?作客?”右司案微抬下巴,直直看向花令。花令没注意到右司案怒火中烧的眼神,她只顾着把那男宠拉到自己身后。右司案见状,忽地冷笑两声,狠狠甩过袖子,再不做声地离开了。他就这样走了,从始至终没说一句要罚俸禄的话。右司案走后,花令似乎突然没了嬉闹的兴致,她瞟了身后的男宠一眼,也是冷冷道:“跟我回凝花阁。”男宠诺诺答了一声是,亦步亦趋跟在她后面。宽敞漫长的宫道上,乍然只剩下我和雪令两个人。“我送你回摘月楼吧。”雪令道:“正好我顺路。”我走到他旁边,应声答话:“好啊,我还有一箱松子仁没有拆开,你要不要?”雪令伸脚踢开了挡在面前的一块碎石子,忽地开口道:“其实我知道这段时间你待在哪里,方才那样问话,只是为了打消花令的疑心。”我侧目看他,“你知道什么?”“知道你在君上的冥殿住了一段时间。”雪令答道:“那日你去冥洲黑室受罚,是君上将你抱了出来,在场的几十位冥臣对此事守口如瓶……但是那日,我也在黑室。”“毛球,他从前不曾近过女色,但你切莫仗着自己生得绝色,恃宠而骄。”雪令顿了顿,神色复杂地看着我,“冥洲八荒曾有一场声势浩大的三地叛乱,君上用了十日便摆平此事。他城府深重,极擅掌控权术,法力更是难以计量,深不可测……”朝阳绯丽,霞光染尽了碧蓝色天幕,凉风吹过,夹着远处湖泊的水雾,蒙在琉璃宫墙上,氤氲了半片雾痕。我嗯了一声,手指在那宫墙上随意画了个圈,“然后呢,你想对我说什么?”雪令俊脸一红,声音低了下去:“我就是有点担心……担心你会被他玩弄在鼓掌之中……”雪令这样羞红了脸,让我也不由得有些不好意思,于是脸颊也有些烫,浅声接话道:“他对我很好……很久没有人对我这么好。”“从前经常做噩梦,”我顿了顿,又继续说道:“但是最近都没有了,待在他身边好像会很安心。”雪令闻言点了点头,他眼中眸光闪动,跟着说了一句:“有一次我出任务回来,断了几根肋骨,腿筋被砍伤,左臂也折了。我以为会就此成为一个废人,却被那谁救了过来。”我定定看着雪令问道:“你说的那谁,是指解百忧吗?”“那时除他以外,也没有别人救得了我。”雪令双手背后,目光悠远道:“想来也怪,那段养病的时间,不能说话不能动,却是我迄今为止过得最安定的日子。”他垂眸看地,“可能就是因为身边的人吧。”我察觉此时的气氛有些微妙,遂岔开话题道:“新送来的那箱松子仁,我们一人一半好不好?”“一半太多了,分给我三成就好。”雪令向前走了几步,又道:“正好我新近发现了一种极其方便的核桃夹子,要不要给你拿一个?”想到夙恒剥的核桃,我欢快地回答:“不用了,我现在也知道要怎么开核桃了。”☆、安韶华和风清绵,晨露如曦。摘月楼的正门边,站着一个明眸皓齿的美佳人,她身穿一袭素雪绢云的荷绿色长裙,手中握着一捧殷红的海棠花束,身后跟了几位低眉顺眼的青衣侍女。见我走过来,她的目色似有一暗,随即唇角上挑,笑意盈盈道:“你就是慕挽吧?早就对你有所耳闻,今日一见,确实生得极美。”我停步在门槛处,侧过脸来看着她,也不知道为什么,忽然想到了一个词叫做来者不善。“我是蓬莱仙岛的芸姬。”她步履翩然地走向我,犹自笑得明艳动人,“来冥洲王城有两三个月了,一直住在朝容殿。”一直住在朝容殿。这几个字钻入我的耳朵里,让我怔然一愣,愈发觉得她意味不明。一旁的雪令插话道:“原来是蓬莱仙岛的芸姬姑娘。”“朝容殿的门禁颇严,芸姬姑娘却在那里住了两三个月。”雪令缓声道:“看来是与容瑜长老交情匪浅,从前倒是不曾听说过。”芸姬闻言轻笑了几声,手捧海棠花微挡下颌,明眸波光粼粼,粉颊微微含春,“你也知道,我是蓬莱岛主的女儿……容瑜曾经拜师在我父亲的门下,潜心钻研五行术数和蓬莱剑法,我和他朝夕相对了三百年,你说我们的交情如何呢?”雪令沉默半刻,方才答了一句:“原来容瑜长老还有过这段际遇。”芸姬提了裙摆,款款向前走一步,依旧是笑吟吟道:“正因为我和容瑜交好,所以我一听说慕挽是他唯一的徒弟,就迫不及待地赶来摘月楼等挽挽了。”“说起来,我也算你半个师叔。”芸姬将手中花束递给我,柔声如水,“初次见面,原本想为你备一份薄礼,后来见那路边的海棠繁茂喜人,就挑挑捡捡摘了一捧。即便搬不上台面,好歹是我的一番心意,还望你不要嫌弃。”她低头看着那捧花,唇畔巧笑嫣然,“海棠虽然生来妍丽多姿,枝翠花红,但碰到想摘它的人,还是只能束手就擒,坐以待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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