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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筠忙叫道:&ldo;哎哟,大师兄,那可是真龙旗,从古至今就这么一面哪,你不要暴殄天物啊……亲娘啊,龙骨都裂了,你悠着点!&rdo;严争鸣充耳不闻,似乎打定了主意,要将龙旗与龙魂一并揍回阴间去。李筠只好眼巴巴地望向程潜。程潜在旁边不动也不吭声,李筠只好开口道:&ldo;小潜,自古人死不能复生,你却是例外,故人归来,个中惶恐、愧疚你可能都感觉不到,那些太沉重了,能让人整宿辗转反侧,也能让世上任何思念变了味道,回首百年身,哪那么容易同原来一样?他因为你恨了自己多少年,我都算不清楚……你就别让他更恨了吧。&rdo;程潜外有冰霜,心有玲珑,从来是闻一知十,李筠将话说到了这份上,他哪里还不明白。随着那出锋一剑,眼看空中形势逆转,方才威风凛凛的龙魂,此时已经连连退却,几乎变成了被严争鸣压着打,终于担不住了,转身要缩回龙旗中。就在这时,程潜整个人忽然化成了一道流星,直上直下地蹿入了笼罩在龙旗下的天空,风雷大作中,从他身侧落下的雨水全都成了凝霜,聚灵玉中九死一生锤炼而出的元神之力突然外放,精准无比地在龙魂将要逃入真龙旗的一瞬间席卷而来。受伤的龙魂瞬间被程潜的元神压制,凝在了半空。严争鸣剑锋已经堪堪碰到了真龙旗,此时却又硬生生地刹住,脸上杀伐气未散,静静地盯着程潜。程潜好似不怎么在意似的对他笑了一笑,说道:&ldo;你看那二师兄眼都快蓝了,特意派我来求情,大师兄手下留情吧。&rdo;&ldo;气死我了。&rdo;严争鸣心道,然而他总是没办法对着程潜偶尔的笑脸愤怒太久,身上森冷的杀意与眉心若隐若现的心魔终于渐渐散开,出锋之气却仿佛还留在身上,他一只脚踩在剑神之境上,非但没有海阔天空,反而还有点憋屈地自我唾弃道,&ldo;好像又让他糊弄过去了,真不争气。&rdo;严争鸣敛去周身剑光,白了程潜一眼道:&ldo;什么破玩意都要,李筠就会捡破烂。&rdo;程潜长袖一卷,将凝滞在半空的龙魂卷回了真龙旗,那面旗子当即软软地垂了下来,风雷万里的天空顿时消停了下来,好像方才种种都是错觉。程潜不慌不忙地卷起了龙旗,手指抚过被严争鸣打裂的龙骨,还能感觉到其中龙魂细细的震颤。也是一代神兽,沦落到这种地步,不知道是天意无常还是怎么的。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大约天道面前,所谓神龙与大能,也不过是一群蝼蚁吧?这样一想,真是又开阔又心酸。程潜将真龙旗丢给了李筠,低头扫了一眼地上的飞马车‐‐几匹飞马已经不知何时挣脱了缰绳逃走了,也不知道这纨绔怎么回去,让他那些狗腿子御剑背他么?严争鸣傲慢地开口道:&ldo;既然诸位有意和解,这礼我们姑且就收下了。&rdo;李筠在旁边笑得一团和气,狗腿子似的附和道:&ldo;是是,多谢多谢。&rdo;对方两个元神修士看得分明‐‐这一个剑修已经越过出锋境界,另一个不是剑修的用自己的元神生生压制住了龙魂,虽然是龙魂手上,略有趁人之危之嫌……但那也是上古真龙。这样的人岂能随意得罪?吃点亏也只能认了。一个元神老者稽首道:&ldo;不知诸位道友师从何门?&rdo;一边藏在李筠袖子里的水坑听了,连忙冒出头来插话道:&ldo;告诉你做什么?将来好让你们来寻仇么?&rdo;那老者一时无言以对,脸上尴尬非常。换做往常,水坑是万万不敢跟元神修士这样说话的,但此时师兄们差不多全都在场,她也难得扬眉吐气一次,险些得意忘形,便得瑟着往程潜身上飞去‐‐还是跟在小师兄身边最安全,在这方面上,大师兄都要往后排。谁知她中途被一根蜘蛛丝似的细线缠住了,严争鸣指尖不知何时弹出一根细长的丝线,结结实实地绑住了水坑的鸟腿:&ldo;聒噪。&rdo;然后严掌门将他的小师妹放风筝一样地栓了起来,拖在身后拉着,就这样拽得二五八万似的率先转身离开了。李筠此番郊外遇险,虽然变成了&ldo;姓李的瘪三&rdo;,但此时双手捧着真龙旗,别提多美了,活像个捡了个大元宝的穷酸,摩挲着有道裂痕的龙骨,他喜不自胜地感叹道:&ldo;还是我家小潜啊……&rdo;程潜还没吱声,严争鸣已经率先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地说道:&ldo;谁是你家的?&rdo;话一出口,李筠水坑与程潜一同抬起头看向他,李筠还调笑道:&ldo;大师兄,你这是在争宠吗?&rdo;严争鸣:&ldo;……&rdo;李筠立刻屈服在掌门师兄的淫威下,屁滚尿流地远远躲到了一边。严争鸣板着脸,仿佛试着挽回一点颜面,对程潜正色道:&ldo;我们现在马上动身就去朱雀塔,不等八月十五了,到时候人多眼杂,没准会节外生枝……你看什么看,不许看!&rdo;程潜忙从善如流地低下了头‐‐要是他没笑,大概能显得真挚些。严争鸣凄惶地发现自己的尊严挽救不回来了,于是悲愤地将程潜远远摔下,自己头也不回地走到了前面去。且说他们走了以后,那飞马车上的纨绔非但被人扫了面子,还被人将真龙旗抢走,气得直跳脚。此人也是个好了伤疤忘了疼的极品,转眼就忘了方才自己躲在两个元神高手身后哆嗦的事情,毫无敬畏之心地伸手将那两个老前辈推开,怒骂道:&ldo;废物!你们都是废物!此事若是我爹知道了……&rdo;两个老元神各自叹了口气,其中一人说道:&ldo;少主人息怒,此地临近朱雀塔,还请少主人谨言慎行,若是被人听见了我们的来路,恐怕会多生事端。&rdo;&ldo;滚开!你连几个不知从什么地方来的野修士都对付不了,我爹养着你们有什么用!&rdo;那纨绔说着,一屁股坐在马车上,目光一扫,便指着地上两个东倒西歪的修士说道,&ldo;放跑了我的马,你们来给我当马拉车!我一定要得到那只会说话的鸟,别让我再见到那几个人!&rdo;这纨绔大概是惯会折辱人的,指着御剑凝神以上的修士给他当马拉车,竟也没有人当面说出什么不是来,被点了名的修士也只是站起来,恭恭敬敬的好言相劝。就在这时,他们身后不远的林子里缓缓钻出了一条拇指粗的小蛇,通体近黑,与周遭泥土地的颜色难舍难分,它不动声色地往前滑了几丈,悄无声息地靠近了那辆马车,一时间修士们都叫那纨绔指使得团团转,竟没有一个人留意到它。小蛇微微张开嘴,吐出了一截紫得发黑的蛇信子,随后它玄色的身体倏地消散在空中,转眼便没入了马车上那纨绔的后心里。纨绔旁边的一位修士正苦口婆心地劝他出门在外,不要多惹事,便只见那原本暴跳如雷纨绔蓦地一怔,好像被旁边人说的什么话打动了似的,一下就消停了。那修士还道是自己的话起了作用,忙趁热打铁地拍马屁道:&ldo;少主人别的不说,光是识大体这一样,就让人感佩,马没了不要紧,咱们给您拉车好不好?&rdo;那纨绔看了他一眼,似乎露出些许思索神色,双目一垂,一反常态地不再开口,转身坐回到马车上。只要这祖宗不作死,周围人顿时松了口气,谁也没多想他为什么突然想开了。那纨绔挥手拉起马车的车帐,低头看向自己养尊处优的手,眼睛里黑气缭绕,片刻后,他露出了一个扭曲的笑容。朱雀塔身在悬崖,临千丈之渊,自高处下探,有深潭百顷,近玄色,幽静如墨玉。朱雀者,南向负火而生,灼灼烈烈,为众禽之首。此处听起来本该是个光彩神仪的宝塔,然而走近才发现,原来只是一座灰溜溜的小楼,因南地常年湿润闷热,外壁已经起了一圈斑驳的青苔,塔尖上一点朱砂零落,好似褪尽浮华后一把黯淡的灰,漂浮在绝地之上,卓然孤另。朱雀塔外头是一圈堕了一半的院墙,红泥青砖散落得到处都是,野草长了一房高也没人管,时而无风自动。距离此处方圆两三里处俱是杳无人烟。严争鸣他们消息晚了些,此时离八月十五还有三天,本想避开人群,谁知到了地方一看,朱雀塔周围已经摩肩接踵了。只是这一大群修士谁都无法靠近,因为塔周围环绕着一圈烈火般暴虐的气息,好像镇着一只看不见的凶兽,无时无刻不在喷洒旁人看不见的火舌,翻滚在周边,谁要是胆敢踏入,就舔谁一脸火星子。修士们纷纷聚集在朱雀塔三里之外,将此地围了个水泄不通。都期待着里面能有什么异宝机缘,万一走了狗屎运进去一游,没准就能借此一飞冲天了呢。有些家底的都带了法宝,各自在其中休息,穷光蛋们幕天席地,一时间热闹得好像民间赶集,也有一些机灵的本地人带着一些农家吃食来兜售,卖给那些尚未能辟谷的修士‐‐只是此地民风淳朴,老百姓普遍不如东海附近的人勤快,商贩没有形成规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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