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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3节（第1页）

&esp;&esp;“被老师领养后，我发了狠给他长脸。但凡是老师叫我做的事，我都要做到最好。老师总说他的眼光没错，我是个难得一遇的天才。其实我也不知道自己是天生聪明，还是因为每件事都拼了死命去做。”

&esp;&esp;陆惊帆淡淡道：“久而久之，我完全忘了自己想要什么，该长成什么样子。刚到美国读书那年，老师和我说，可以适当享受一下生活。可我甚至连觉都睡不着，因为不知道‘享受生活’这个命令要怎么完成。”

&esp;&esp;“读到

&esp;&esp;“许先生，你看，今天安德烈穿的珠链，多漂亮。”

&esp;&esp;我刚进门，小汪献宝似的将那串玻璃珠捧到我面前。我脱下大衣，眼睛一扫，果然发现比起前几天的胡乱搭配，这次的珠子按照从浅到深的颜色排布，在灯光的照射下流光溢彩，十分美丽。

&esp;&esp;我不自觉露出微笑：“比上次好看多了。”

&esp;&esp;“今天总比昨天要好一点。”小汪说，“这种事急不来，得慢慢恢复。”

&esp;&esp;紧紧盯着失去的东西不仅无济于事，只会让人愈发痛苦。我已深刻意识到这一点，不再去想安德烈从前的天分卓越，只关注他每天的一点点微小进步。

&esp;&esp;迈步走到安德烈身后，他头都不抬，专心坐在桌前继续串珠子。我想，这已经很好，安德烈虽然没有反应，却也没有抵触我走近他。

&esp;&esp;看着他认真地将一颗颗彩色珠子穿起来，我回身对小汪轻声道：“辛苦你了。”

&esp;&esp;他摇头：“不辛苦。安德烈特别聪明，学得又快又好。许先生，他现在会画直线和圆圈，还画了个太阳，过两天说不定能学会画简单的动物。”

&esp;&esp;小汪照顾过许多病人，除了耐心仔细外，最难得的是他会以朝气蓬勃的态度面对工作，时不时展示一下训练中取得的成就，鼓励雇主和病人一起继续坚持。

&esp;&esp;陪伴和等待痊愈的过程极其枯燥沉闷，他在帮安德烈做康复训练的同时为我加油打气，我才不至于被压抑的气氛逼疯。

&esp;&esp;我瞥了眼旁边的画本，上面全是看不出形状的简笔涂鸦，看了半天才勉强找出一个能和太阳挂钩的图案，不禁佩服起小汪的联想能力。

&esp;&esp;不过听他这样一说，我的心情好了不少，低头在安德烈的脸上啪地亲了一口：“我弟弟真是太棒了！”

&esp;&esp;他仰起头看我，那双湖泊一般的蓝色眼睛里没有其他情绪，清晰倒映出我的身影。我没有将所有事都丢给小汪，只要有空就会亲自照顾安德烈，所以即使他不能理解我的行为，也没有表现出排斥态度。

&esp;&esp;伸手摸了摸安德烈的头，我想起以前他张牙舞爪、撒娇卖痴的模样，心头酸痛，忍不住长长叹息，又笑着捏捏他的脸颊：“咱们安德烈喜欢上抽象派画风，没事，咱们就在家画画。哥哥答应过的，以后也单独给你办一场展览，好不好？”

&esp;&esp;他自然不懂得回答，眼神空空地望着我。

&esp;&esp;我忽然记起，我对安德烈说的最后一句话是“再瘦下去就会变得不好看”。

&esp;&esp;当时他将我的手贴在脸上，什么都没解释。关于妈妈强迫他进行治疗的事，关于他备受折磨的身体，关于他处于崩溃边缘的精神。

&esp;&esp;就算说了，我这个无用的哥哥，又能帮到他什么？

&esp;&esp;那时候，安德烈一定觉得我很残酷吧？自己的亲生弟弟日渐消瘦，做哥哥的却只关心他要变得不好看了。

&esp;&esp;所以他一声不吭，只甜甜地对我笑。

&esp;&esp;不是的。

&esp;&esp;对不起，安德烈，哥哥错了。

&esp;&esp;眼前这个人有着和以往别无二致的娇艳面孔，内在的灵魂却早已消失。曾经我屡次被他的任性妄为、口无遮拦气到，还暗自想过，要是能只留下这张美丽的脸供我观赏就好了。

&esp;&esp;可现在，我第一次意识到，我好像没有那么在乎容貌。

&esp;&esp;如果安德烈不能恢复，留下的身体便如同一幅画，一个死物。不会再可爱地耍坏心眼，不会跟前跟后叫我哥哥，不会抱着我的腰索要亲吻，不会在董事会上冷淡地说出见解，然后转头眼巴巴期待夸奖。

&esp;&esp;我不要这幅画。我不要一个没有知觉的漂亮木偶。

&esp;&esp;安德烈本可以熠熠生辉，过着令人羡慕的生活，却因为我这个平庸的哥哥被抹灭了一切可能性。如果这是对他过去犯错的惩罚，那也该足够了才对。

&esp;&esp;我原谅他了，把弟弟还给我。

&esp;&esp;强忍泪水，我轻轻刮了下安德烈的鼻尖：“天天看哥哥忙里忙外，和你讨厌的那俩人都没空见面了，是不是在偷着乐？”

&esp;&esp;不知为何，他骤然松开手指，串好的珠链散开，圆溜溜的彩色珠子从桌面滚下，劈里啪啦落了一地。

&esp;&esp;小汪连忙过来收拾，尽量将桌面上剩余的那些拢做一处。我顿时没了伤春悲秋的心思，又好气又好笑地戳了戳安德烈的额头，无论如何不愿将疯字说出口，只是说：“小傻子。”

&esp;&esp;色彩斑斓的串珠满地弹跳，安静的房间里立刻热闹不少。我弯腰去拾，刚捡了几颗在手里，面前却出现了一只白皙纤细的手。

&esp;&esp;我抬起头，不可置信的看向安德烈。他仍然安静而空洞的凝视着我，却将手掌摊平，送到我眼前。

&esp;&esp;一颗完全透明的无色玻璃珠，是这批珠子里最特别的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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