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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esp;&esp;“我知道了。”
&esp;&esp;胤祺微微颔首,心中却也不由微惊——他只道这科场上的门路最多不过是指点指点、走走后门,却是到如今才知道这些人居然这般猖狂无所顾忌。左右他也背了个巡考的名号,没见着也就罢了,如今亲耳听闻,自然不能不管:“只是——他们既有胆量行这阴私之事,必有无数遮掩的法子,大人们手中若无切实证据,只怕也难以处置。”
&esp;&esp;施世纶在一旁听了半晌,忽然目光一亮道:“他们瞒的是官员御史,却不是有心谋求功名的考生学子——五爷何不也扮作考生,亲入其中感受一番?”
&esp;&esp;“……”胤祺可一点儿都不想进那考房里头待上九天,闻言立刻断然摇头道:“这乡试简直不是人考的。整整三场九天七夜,要是把我再关坏了,皇阿玛真会砍人的……”
&esp;&esp;“哪里敢叫五爷真在里头考试啊,反正您考也考不上——”
&esp;&esp;施世纶闻言不由失笑,却才说了一句就觉着不对劲,迎上胤祺颇有些意味不明的注视,轻咳了一声,立刻从善如流地改口道:“不,下官是说,您是巡考,岂能被一块儿关进那考房里头……”
&esp;&esp;关窍
&esp;&esp;眼见着就要到入闱的日子了,济南府最有名气的茶楼里几乎已塞满了来应试的学子,却也有几双不同的眼睛藏在里头,正鬼鬼祟祟地四处打量着,仿佛正在人群里搜寻着什么东西。
&esp;&esp;楼下忽然传来小二响亮的招呼声,众人纷纷往门口望过去,就见着三个人打外头走了进来,前头的青年衣着华贵气度不凡,眉眼温润清俊,一身的斯文气质,一看就知道准是个出身不凡的贵公子哥儿。只见着这一位公子手里还轻打着一把折扇,后头跟着一个伴读打扮的青年替他背着书箱,还有一个腿脚有点儿瘸的长随,想来约摸着九成也是今年来应试的考生。
&esp;&esp;“施大人,您就真能保准——这里头会有你们说的什么专门挑人下手的‘登客’?”
&esp;&esp;胤祺不紧不慢地打着手里的扇子,好奇地打量着这一间二层的茶楼,忍不住低声问了后头的施世纶一句。因为说错了话而不得不扮演长随的施大人还处在强烈的怀疑与自我怀疑里头,双目无神地下意识应了一声,又在这位乔装成学子的五爷身上仔细打量了一番,认真地摇摇头道:“别的不敢说——反正爷您要再这么不带半点儿的烟火气,不弄出点儿那不学无术的纨绔子弟的架势,就算有登客也不会冲着您下手的……”
&esp;&esp;虽说心里头明白施世纶说的没错,可作为一个有着沉重偶像包袱的影帝,胤祺还是艰难地抉择了片刻,才终于不情不愿地一抖扇子收了这一身清贵架势。大马金刀地在桌边坐了,拿扇柄不耐地敲了敲桌面:“合着济南府不过就这么个样儿——要不是走不通顺天府的门路,爷八百年也不乐意往这儿来一趟。施不全,这儿当真跟阿玛说得那么好考?”
&esp;&esp;“……”作为临时被抓差成了仆从化名施不全的贴身长随,施世纶还是头一次见识到自家爷这画风跟龙卷风一样说变就变的本事,一时被吓得几乎说不出话来,顿了片刻才顺势笑着应声道:“少主子,您可怎么说的呢——要论规规矩矩地考,这儿还不赶着顺天府容易。可咱既然来了,也就不是奔着这规规矩矩的考法儿来的。您等着瞧好吧,过会儿就得有人上赶着凑上来帮咱的忙呢……”
&esp;&esp;两人说话的时候都不曾刻意压低过音量,听着他们的交谈,有些书生士子面露嫌恶之色转身便走,有些人则摇摇头忍不住的面露惋惜——毕竟那青年一打眼上去实在风雅清俊得很,明明生了这样一副好皮囊,却偏偏是个纨绔的性子。实在是叫人忍不住地觉着可叹又可惜,恨不得揪着他的领子把他打醒了才好。
&esp;&esp;“这位公子爷——听口音可是京城里来的?”
&esp;&esp;眼见着人群隐隐散开,却忽然有一个富态的中年人费力地拨开人群挤了进来,笑眯眯的朝着他一拱手,又凑近了神秘地低声道:“公子爷别犯愁,到了咱这济南府,可不像顺天府管得那么严格。您就尽管把心放在肚子里头,跟咱们来看看这些个好东西,挑一两样带回去,等开考了心里头也能有谱不是?”
&esp;&esp;虽说就是为了钓鱼来的,可也没成想这才把饵挂上,居然就有鱼凌空飞跃着自个儿扑上了钩。胤祺合拢折扇望向施世纶,微挑了眉等着他的意见,施世纶心领神会,上前一步往那人怀里抛了快碎银子,打量着他不无倨傲地淡淡笑道:“你倒是个明白人,知道我们少主子今天是来做什么的——你那东西在什么地方,离这里远不远?我们少主子还要备考,没工夫跟你们去那些个杂七杂八的破烂旮旯里头……”
&esp;&esp;“明白,明白——这您放心,东西就在里头雅间放着,公子爷若是有兴致,咱这就去看都没得说。”
&esp;&esp;被他这么寒碜了一番,那中年人却半点儿都不恼火,反倒愈发恭敬了几分。将那银子收了起来,点头哈腰地继续轻笑道:“不瞒您说,我这儿的货可是最全的——只要您舍得花银子,除了那头榜怕有点儿费劲,剩下的都有商量的余地……”
&esp;&esp;胤祺闻言不由微挑了眉,合了扇子不着痕迹地四处一扫,却见四周的人要么是面露不屑,要么是一片淡漠,居然没有一个拍案而起发怒的,显然是早已习惯了这样的场面。他本以为这儿最多是卖些个夹带小抄,却不曾想连榜上的名次居然都可以明码标价地往外卖了,照如此考法,却也实在怪不得每次会试头榜都恨不得被江南的举子惨绝人寰地屠榜——毕竟江南科场被他盯得水泄不通,能考出来的都是凭着自个儿的真本事的,不像这些个早已被折腾的乌烟瘴气的贡院,说不准里头就有多少花钱买来的假举人。在各省的乡试里头看不出来,可一到了全国统考的会试,这孰高孰下却是一眼就看出来了。
&esp;&esp;主子不知为什么就忽然开始发呆,施世纶却也只好尽职尽责地继续扮演着长随的角色,拉着那人低声问了几句,便一瘸一拐地回到了胤祺身边,微俯了身道:“少主子不妨跟他看看货,看好了咱再作打算。”
&esp;&esp;胤祺不动声色地微微颔首,仿佛始终不曾留意身旁那些鄙夷不屑的目光似的,大摇大摆地跟着那中年人往后头走去。等过了后头的拱门,才发觉这一间小小的茶楼竟也是别有洞天,前头是喝茶的地方,后头却是直通向了一间密室。进了那间密室,里头放着八口箱子,每一个箱子都被牢牢地锁着,屋子的另一头居然还有一扇紧闭着的小门,平白便显出几分叫人心痒的神秘感来。
&esp;&esp;“公子爷,您瞧好咯——这叫‘八仙助考,一点灵犀’。”
&esp;&esp;中年人得意地一摆手,走到那一字排开的八口箱子前头,又恭敬地俯了身子笑道:“咱行里有规矩,无论买与不买,开一口箱子,定价一两雪花银。公子爷您看——咱们先打哪一个?”
&esp;&esp;听着这几乎是狮子大开口的价格,胤祺忍不住微挑了眉,一时却也猜不出这究竟是当真暴利的一个行当,还是自个儿确实被当做了冤大头来宰。只是今儿本就为了闹清楚此间关节而来,就算真是被坑了却也只好捏着鼻子认下,示意贪狼取出一锭十两的银子扔在桌上,朝着那几口箱子扬了扬下巴:“挨着个儿的开,剩下的就算爷赏的了。”
&esp;&esp;“好嘞!”
&esp;&esp;那中年人兴奋地应了一声,搓了搓手便掏出一串精致的钥匙来,先取下了闹事
&esp;&esp;“不瞒公子爷,这一扇门——可不是有钱就能敲开的。”
&esp;&esp;中年人显得愈发恭敬了些,微微发福的身子伏成了个不可思议的角度,却仍满面笑容地缓声道:“这扇门打开,通得可是一条飞黄腾达直冲云霄的路。要想把这一扇门敲开,得要十两黄金,再加一枚从三品往上的官印。”
&esp;&esp;胤祺这会儿已稳下了心思,细细拢着手里头的扇子,抬眸不冷不热瞥了他一眼,嗤笑一声道:“爷不说破,你们还真当爷是个好宰的冤大头了不成?顺天府府尹也不过才是正三品罢了——这济南府又不是京城,巡抚顶天也就是从二品了,山东省连个总督都没有,又装得下几个三品官儿!”
&esp;&esp;“爷,您是正经明白的,咱们不敢乱说。”
&esp;&esp;听着他竟将当朝官制数落得这般清楚,中年人的身子躬得更低了些,陪着笑小心解释道:“说是官印,可咱们要的也不是实物,只要盖个章也就够了。哪个官老爷没有一大家子的亲戚朋友呢?管他是怎么要来的,只要有本事七拐八弯地讨来一章盖了官印的纸,那就能算得上数。东西到了,咱这一扇门立刻就能开,等见了门里头的东西,准保不会教您失望——只是这入闱的日子马上就到了,若是公子爷真有这个心思,可得快点儿活动活动。若是误了开考的日子,那岂不是全都落了空了……”
&esp;&esp;三品往上的官印胤祺倒是不缺,毕竟连身边跟着的长随都是从二品的布政使——只是就算再方便,也总不能真就当场找张纸来,当着人家的面儿盖一个送过去。有心顺势出去找个地方盖了印再回来,却又担忧着若是这些个人忽然心生警惕追查了他们的身份,打草惊蛇了反倒不美,倒不如这么一气呵成的探到底来的保险。
&esp;&esp;施世纶心中思量着,犹豫地把手探到篮子里头,正合计着要不要让贪狼忽然蒙住那人的眼睛,自个儿飞快的盖上一张给爷作弊用,却见胤祺竟已不知打哪儿摸出了个精致的墨色玉牌,看也不看地朝那人抛了过去:“既然有心思狮子大张口,那就张得大点儿,别弄什么官什么印的小家子气的玩意儿——我猜你那门里头是个人吧?把这东西给他看,识货的就赶紧把门给爷打开,也甭还腆着脸跟爷要什么金子银子的。要是不识货,那他也还不配叫爷巴巴儿的凑上去见他。咱就在最后那两口箱子里头选一个,也用不着在这儿浪费时间了。”
&esp;&esp;那人忙一把接住了玉牌,小心翼翼地瞅了一眼,面色却忽然大变。竟是用力甩了两下袖子,一头便结结实实磕在地上:“奴才郎三不知本家少主子亲临济南府,言语多有冒犯失礼,还望少主子宽恕奴才不知之罪!”
&esp;&esp;变故来得实在太突然,别说后头跟着的施世纶和贪狼没反应过来,连胤祺自个儿都被吓了一跳。立在原地茫然地放空了片刻,不无尴尬地轻咳了一声,却也只能硬着头皮接住了这一场预料之外的彩蛋:“我整日在家中读书,怎么不知道家里头的生意什么时候还做到这济南府来了?施不全,合着阿玛叫我来这儿——是因为这儿还有本家的人照应不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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