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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esp;&esp;方燁侧头凝思,忽然想到什么似地问:「你刚才说……你第一次收到催缴单之后,到现在已经多久了?」
&esp;&esp;「大概三个多月了。」
&esp;&esp;「那么也许他早就被强制执行了……你没收到执行通知单吗?」
&esp;&esp;「老实说我收到了一张债权凭证──他名下没有任何财產,因此暂无法执行。」
&esp;&esp;「没有财產?」方燁大感意外,「这么说……看来他是有计画地提早脱產之后,才跑路的。」
&esp;&esp;听起来似乎是如此。孙瑞涵五味杂陈,也说不出是放心或是伤心。放心的是,原本怀着一丝丈夫可能发生意外的担忧,若真是欠税逃亡,至少代表他人还平安无事;伤心的则是,丈夫竟会做出这样的事来:不但欠税,还无声无息地拋弃了她,连遇到难关都不和她商量一声。
&esp;&esp;原来他牵涉的麻烦比她以为的还要多。
&esp;&esp;即使手中那杯热美式已加了一整包糖,她却驀然觉得咖啡苦涩得几乎嚥不下,那气息在喉咙里不停打转着,甚至满溢到了眼眶。
&esp;&esp;方燁怕她尷尬,假装没瞧见她拚命忍泪的模样,说:「若你已经决定要帮他缴税,那我的建议是……最好趁早缴,要是拖到滞纳利息翻倍,到时你可就想缴也缴不起了。」
&esp;&esp;他犹疑片刻,又补充:「我想我还是跟你道个歉……律师这行干久了,大概已经太习惯只站在当事人的立场思考。我刚才不该直接建议你拋弃先生不管的。」
&esp;&esp;孙瑞涵一听忙说:「不,方律师,千万别说什么道歉不道歉的,你肯来帮忙,我已经很感谢了。何况……」她又叹息,「你也是为我好。」
&esp;&esp;「总之,你还是先回去好好考虑该怎么处理。缴钱了事当然是最容易的……不过问题是,你有办法负担吗?」方燁微露忧色。
&esp;&esp;「目前的金额,我还可以,」孙瑞涵淡淡一笑,「在半导体业打滚了这么多年,这一点积蓄还是有的。」
&esp;&esp;「那就好,最起码不要影响到你的生活。」方燁说,「若还有什么疑问,欢迎随时再来找我。」
&esp;&esp;「好,谢谢你……方律师。」孙瑞涵喃喃说道。
&esp;&esp;离开咖啡厅后,孙瑞涵开着她的酒红色福斯休旅车到大卖场,一口气採买了一个月份的零食、盥洗用品、卫生纸和调味料,逛到傍晚才离开。
&esp;&esp;踩着暮色回到家,正打算掏出钥匙开门,却赫然看门上贴着一张刺眼的黄色纸条,上头漆着八个红色大字:
&esp;&esp;『欠钱不还,小心夜路。』
&esp;&esp;一股火气直衝上她的脑门,立即伸手把纸条撕下来揉成一团。「去你的王八蛋,弄得我大门都是残胶!」她低声咒骂着,开门衝进屋里拿出一罐酒精和菜瓜布,回到门前奋力涂抹了半天,才把残胶清理乾净。
&esp;&esp;脱下跟鞋和外套,她瘫软到沙发上,觉得疲惫至极。偌大的透天厝空盪盪、静悄悄地,似乎连呼吸都能听见回音。
&esp;&esp;她出门一整天,不知这张纸贴在门上多久了?又有多少邻居看到了?等到明天她走出这道门,旁人看她的目光会不会流露异样?
&esp;&esp;这些问题只在脑袋里掠过一轮,她便摇头不去想了。开火帮自己准备晚餐前,她想先换件舒适的衣服,于是上了二楼的卧室。
&esp;&esp;开了灯,梳妆台上的一只戒盒攫住她的目光。自丈夫失踪后,她已经打开戒盒怔怔凝视过无数次,这回却还是忍不住流连。两枚熠熠生辉的铂金戒指,嵌在盒底的丝绒中,宛如它所象徵的意义一般──静謐恆久。
&esp;&esp;然而事实上却并非如此。其中一枚的主人早已悄然离去,没带走戒指,更没留下隻字片语。
&esp;&esp;两行清泪簌簌滑落她的脸颊。『我该怎么办?』她在心中嘶喊着。
&esp;&esp;『你只告诉过我,不必帮你还债;却没告诉我,税案该怎么办?』
&esp;&esp;泪滴落在手中的戒指上时,发出极其轻微的一声「搭」,这是她唯一能获得的回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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