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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节（第1页）

&esp;&esp;吴桂花默默看了会儿，天色越发晚了，照这架式，别这丫头哭个一晚上不消停。本来重华宫闹鬼的传说就没断过，再叫人听见这丫头鬼嚎，不是更坐实这说法了吗？

&esp;&esp;不得以，她敲敲桌子，不报希望地问道：“你哭啥呢？一个佛像，又不是你爹你娘，你哭再狠也不会活过来。”

&esp;&esp;她原不指望这丫头的智商理解她的话，不想竟听到了回答，虎妹打着嗝瞪她：“鬼母天圣，天圣保佑你，不能细读——”

&esp;&esp;吴桂花琢磨片刻，觉得她应该是想说“亵渎”，再看一眼被她护得死死的泥胎木像，噗地笑了：“还鬼母天圣，一块破泥巴当个宝，天圣保佑你啥了？”

&esp;&esp;虎妹俩眼瞪得更大了，还结巴着跟她争辩道：“没病，没吓，没害——”

&esp;&esp;吴桂花看她脸红脖子粗的，干脆代她说完：“你想说鬼母天圣保佑你没病没灾，让你平平安安的是吧？”

&esp;&esp;虎妹点头如捣蒜，被吴桂花一句慢悠悠的反驳钉在原地：“我没信你这什么鬼母天圣，不也好端端站这？不也平平安安的？这说明你这鬼母没啥用啊。”

&esp;&esp;虎妹瞠目结舌：好像是这样……不对，姑姑明明说了，我是有罪……

&esp;&esp;吴桂花乘胜追击：“再说了，你供奉的泥胎这么丑，根本不是真正的鬼母娘娘。你不信啊？不信好，我问你，你信这么长时间的鬼母娘娘，她显灵了吗？别跟我说，只要娘娘在心里，娘娘早晚有显灵的那一天，这鬼话你去糊弄别人，糊弄不了我！不显灵谁知道你是真是假？你说鬼母娘娘不会显灵？屁，我都知道！你别这么看我，我不信不兴我没听说过？不信我给你讲讲，真正的鬼母娘娘她是怎么显灵的。对，鬼母娘娘要显灵，可不管你不信她，人家是神仙，稀罕你这点香火？你到底想不想听？想听就不许再哭，坐好了把眼泪给我擦擦干净。”

&esp;&esp;虎妹被她喷得整个人只顾着抽答，傻呆呆抹了眼泪乖乖坐正，吴桂花暗暗一笑，心说：老太太我搞封建迷信的时候，你娘都还不知道在哪吃奶呢！你们这些搞邪|教的都有什么路数，可瞒不了我！

&esp;&esp;没错，瞧这小丫头信的神把自个儿弄得不人不鬼的，吴桂花压根就不觉得虎妹这什么鬼母天圣是真的，这世上真要有神仙，没道理她这个死过一回，还借尸还魂的病老太太见不到，反而叫这才十七八岁，身板壮得像头牛的小丫头见到了吧！

&esp;&esp;而且，她老人家还十分大逆不道地想过：她死过一回，连牛头马面都没见过就到了这劳什子的皇宫，说不定这世上就是没有鬼呢？她能在这借尸还魂，搞不好就是她孙女说过的，是什么量子带回来呢？

&esp;&esp;由此，她讲起自己添油加醋的“鬼母娘娘显圣记”时就更加没有负担：“老年间我们村有一户姓韩的人家，成婚三十多年，膝下儿女生了不少，就是没一个活下来的。

&esp;&esp;这一年冬天，韩老汉在外吃酒，与同村无赖起了争执，叫人骂他老绝户。韩老汉打不过人家，挂着伤回去跟婆娘一说，两人气得直哭。商量日子过不下去了，不如趁还能动，把棺木置办好，再买一碗砒|霜喝了，两人到地下做一对鬼夫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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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esp;&esp;讲了一晚上故事，第二天，吴桂花是被渴醒的。

&esp;&esp;醒来，天已麻麻亮。

&esp;&esp;她披衣摸到桌前，咕咕灌完一大杯残茶，揩揩嘴想起一件事，顿时来了精神：昨晚她跟侍卫们打听过，每天寅时末，正定门那会有小贩来卖些果蔬，只卖到卯初，侍卫换防前就走。

&esp;&esp;她今天能不能吃着一口新鲜菜，就看脚程快不快了！

&esp;&esp;一想到这些，吴桂花动作快得如风。不一会儿，井台边洗完脸，她麻利地挽好两个发髻，卷起一个包袱皮，带上银子清清爽爽出了门。

&esp;&esp;昨天傍晚，侍卫们告诉她，她住的重华宫在整个皇宫靠北的这面，离重华宫最近的宫门望楼便是北阙。北阙为皇宫四门之一，平时正门不开，侧门只供外臣及其家眷出入，像他们这些宫女太监们只能走西北侧，或是设在西掖廷的正定门，或是靠北阙的永安门，但永安门因为靠着野狐落这种烧埋宫奴的坟地，一般人都不愿意从那走。重华宫则在偏东北这侧，与正定门在两个方向。

&esp;&esp;因此，从重华宫到正定门还需要穿过包括掖廷在内的几个废弃宫室，脚程慢一些，走一个时辰也是有的，想买到东西必须赶早。

&esp;&esp;此时已经是五月初，吴桂花走了没多久，橘红的太阳便跃出宫墙，将长到以为看不见尽头的宫巷完全照亮。

&esp;&esp;她的目力所见，越往西走，宫墙的颜色便越发斑驳，走到后面，连走路的石板都换成了普通的青石板，石板的缝隙里左一丛右一丛地到处长着杂草，显见很久没有人打理。

&esp;&esp;而她路过的宫室，几乎每一所都是大门紧闭，门环上积着厚厚的灰。吴桂花穿着软底绣鞋悄然无声地走在路中，仿佛这片红色的围墙里只剩下了她一个人。

&esp;&esp;惆怅，害怕，孤单……

&esp;&esp;个鬼！

&esp;&esp;空阔安静，又四下无人的大场子，最适合干点什么呢？

&esp;&esp;吴桂花再三看过确定没人，提着嘴角，架起两条胳膊，挺起胸脯，双足微分：预备——开始！

&esp;&esp;“探戈就是趟呀趟着走，三步一蹿啊两呀嘛两回头……两步一回头……”

&esp;&esp;再一回头——

&esp;&esp;一回头背后有人！

&esp;&esp;吴桂花刷地挺直身子，紧张回望：背后还是那条空荡荡的长巷子，那刚才，应该是她眼花了吧？

&esp;&esp;她嘀咕着转回了头，没有看到，在刚走出那条巷子不久，一队人马从她刚刚看过的方向转了过来。

&esp;&esp;“那边都是些荒僻宫室，说不定人还没鬼多，也要一处处查过去？”

&esp;&esp;“当然要查，我说你嘴上不能把个门？上头才传话下来要严查这些鬼鬼神神的，你又瞎嚷——见过殿下！”

&esp;&esp;一队人全跪了下来，尤其刚刚说话的那个吓得不轻：这位主刚刚听没听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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