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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esp;&esp;牵师父小手
&esp;&esp;过着节的璧云城里人来人往,摩肩擦踵。有那赶着商机抢做生意的小摊贩,推着一车啷当作响的小玩意儿满街乱窜,偶尔一个不慎磕了碰了,那些个不值钱的物件便稀里哗啦的落了一地,顿由来往不断的过路人几脚碾得粉碎——卖的还赶不上赔的。也有那成双成对的年轻儿女,红着面将彼此轻轻挽着,分明都挨得那样近了,时不时还得贴近耳朵说上几句悄悄话,唯恐叫旁人听见似的,仅是张了张嘴,便要羞赧害臊得不成样子。
&esp;&esp;薛岚因一路臭着张脸,也不晓得是哪根筋搭歪了,自打从酒楼里出来,就没说过一句话,仅是抱了一双手臂在晏欺身后跟着,步子踱得跟敲鼓一般响。而晏欺则在他前方不远处慢悠悠走着,气定神闲的,全程对自家狗徒弟一张臭脸视而不见。
&esp;&esp;果不其然,没过多久,狗徒弟自己先憋不住了。犹豫半晌,终一个猛子将脚步死死顿住,扬起头,瞪向晏欺雪白的背影道:“师父干什么去?”
&esp;&esp;……明知故问。
&esp;&esp;晏欺头也不回地回答他道:“买胭脂。”
&esp;&esp;“你……”薛岚因喉头一哽,差那么一点儿,就得喊破音了,“你真要给那老太婆送胭脂?”
&esp;&esp;晏欺道:“是。”
&esp;&esp;薛岚因脸色更差了,三步并作两步追了上去,一把攥住他衣角道:“师父,她都六七十岁了,还当自己是风华正茂的小姑娘呢——一个劲地戏弄于你,你都不生气的?该不会你对她……”
&esp;&esp;晏欺脚跟一停,不等人将话说完,已回过身去,扬起指节,往他额上狠狠一弹,轻声喝道:“你脑子里都装的什么东西?”
&esp;&esp;“嘶……”薛岚因让他给戳得猝然往后一仰,好半天,才站直了身子,皱眉将脑门捂紧,尤是委屈可怜道,“你还为了那老太婆动手打我!”
&esp;&esp;晏欺无可奈何,只得道:“你都喊人老太婆了,也知她那个年纪,只是同晚辈开玩笑图个乐呵罢了……你又在那儿较个什么劲?”
&esp;&esp;薛岚因从鼻子里冷冷哼出一声,仍旧不服道:“那你还上街给她买胭脂?一把年纪了,随便往脸上搽点面粉得了,学着人家小姑娘臭什么美?”
&esp;&esp;晏欺懒得睬他无理取闹,回身一边朝前走着,一边与他慢慢解释道:“……丰姨与我父亲那一代人,原是旧识。我幼时家中父母长兄,皆以经商为生,曾一度与丰氏族人频繁合作,联系紧密。所以中间有那么一层客套关系在,也并不是什么稀奇的事情。”
&esp;&esp;薛岚因听罢一愣,旋即很快反应过来,只觉今日这些话题,晏欺以前从来不会同他交代半点,眼下倒是破天荒地自己提了出来,反叫他这当徒弟的略微有些受宠若惊。
&esp;&esp;入了夜的街道人潮熙来攘往,夏末的热风刚拂过人面,偏又要去招那漫天悬挂的纸灯笼,微薄而又无声地,将连成珠串的明火掀得上下轻晃,仿佛再攒得多些,便能从那高空当中跌落下来,逐一陷进脚下齐整方正的石砖地里,随后匆匆熄灭,亦或是选择继续燃烧。
&esp;&esp;薛岚因微微抬眼,便恰好见得面前一片光影葳蕤间,晏欺半张线条柔和的侧脸。他那一头发丝是苍白的,为避免引人注目,便特意将之梳为发髻。天青色的发带沿着白玉冠缓缓垂下一缕,有意无意搁在他一身轻软如雪的外袍边缘,总归是一种出人意料的温顺与妥协。
&esp;&esp;那一瞬,薛岚因也不知是哪里来的勇气,竟是骤然上前,将晏欺冰冷的五指用力扣紧,几近是毫无保留地,嵌进自己温热的手掌心里。
&esp;&esp;晏欺浑身一僵,正说着话呢,忽又将脚步生生止住了,话题也没再继续,只偏头看他,冷声问道:“你干什么?”
&esp;&esp;薛岚因理所当然地,将他二人交叠一处的手掌扬了起来,无所畏惧地晃了两下,很是无辜道:“牵手啊。”
&esp;&esp;“……放开。”
&esp;&esp;晏欺凉着面色,试图用力将指节一根一根地往回抽离,奈何他这般轻轻一动,薛岚因便恬不知耻地握得更紧。
&esp;&esp;一时之间,十指相扣,难舍难分。
&esp;&esp;“薛小矛,你快放开。”晏欺迫不得已,压低了声音,劝阻他道,“这大街上,叫人看见,像什么样子?”
&esp;&esp;“这有什么?”薛岚因道,“师父牵徒弟逛街,天经地义。”
&esp;&esp;晏欺忍无可忍,微怒道:“你搞清楚,现在到底是谁在牵谁?”
&esp;&esp;薛岚因笑道:“有什么区别?难道你想反过来牵我不成?”
&esp;&esp;“你……”
&esp;&esp;“哎哎哎,不过牵个手而已,你看这人来人去的,有哪个不是这样牵着的?”薛岚因一本正经地凑近前去,变着戏法儿忽悠他道,“况且璧云城里人这么多,徒弟我又不认识路,万一在哪儿走丢了,你是心疼还是不心疼?”
&esp;&esp;晏欺一时语塞:“……”
&esp;&esp;“走啊师父,买胭脂去!”薛岚因笑得满脸惬意,直牵着他试图转移话题道,“你方才还与我说你小时候的事呢,接着说呗,我想听。”
&esp;&esp;晏欺由他这么紧紧扣着,再往前走时,多少有些不大自然。周围人头攒动,张袂成阴,大小的吆喝叫唤声响交杂于一处,像是雨前滚滚而来的闷雷。
&esp;&esp;他头一次,有了想要扭头往回缩的想法。遂语气麻木的,淡声回应薛岚因道:“……懒得说。”
&esp;&esp;然而,狗徒弟毕竟是狗徒弟。他只要动了这个歪心思,便能立刻将自家师父吃得死死的。
&esp;&esp;“那算了,你不愿说的事情,我也不逼你说。”薛岚因神神叨叨地瞥他一眼,刻意拉长尾音道,“反正,我这一颗心是敞开了放你身上的,我倒是挺想与你分享点什么,却一点也不记得了。”
&esp;&esp;这话说得可怜兮兮的,好像他晏欺有多自私小心眼儿,把什么都瞒着自家徒弟似的。
&esp;&esp;“你想听什么?”晏欺扶额叹道,“陈芝麻烂谷子的事情,到底有什么好听的?”
&esp;&esp;有什么好听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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