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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esp;&esp;晏欺让他问得烦了,勉强抬了抬眼皮,颇为不耐地“啧”了一声,薛岚因便一下子明白过来,赶忙顺着他的意道:“好好好,我不问了,不问了!这样,你不肯去看郎中,好歹吃点东西填饱肚子吧?想吃什么,我去给你买,成么?”
&esp;&esp;这师徒俩人最擅长的事情,就是将对方堪堪逼至无可奈何。薛岚因拿晏欺没有办法,刚好晏欺也不能把他怎么样,这一来二去的折腾惯了,薛岚因自退一步,晏欺亦不再咄咄逼人,拧了眉头,随口便道:“随你罢,是人吃的东西便成。”
&esp;&esp;“那行。”薛岚因想了想,又伸手将茅草往晏欺身上堆了一堆,此地无银三百两似的将他藏在暗角里,道,“我一会儿就回,你别到处跑,知道没?”
&esp;&esp;晏欺有心想给他一拳,但实在没那个力气,遂极为厌弃地摆了摆手,索性折身躺回茅草堆里不说话了。薛岚因干杵着半天等不来他一句回应,叹了口气,将涯泠剑抽出来垫在他腰下,继续叮嘱道:“我真走了,最多过半柱香,铁定会回,你且先睡着,别睡过去就再也……”
&esp;&esp;话没说完,晏欺起手将身下草渣子扔了他一脸,薛岚因终于再说不下去了,连退数尺,最后夹着尾巴落荒而逃,那模样要多可怜有多可怜,要多凄惨有多凄惨,饶是晏欺这般冷面薄情的性子,都难免被他逗得忍俊不禁,渐渐弯过了唇角。
&esp;&esp;然而事实上,薛岚因还真没打算和他开玩笑,聆台一剑派的势力分布得多而又广,错一步路即是死,无论是落到谁的手上,都不会有半点好下场,所以晏欺催促他迅速备马离镇,他自然不敢不从,但同时考虑到目前晏欺体虚又难再经颠簸,薛岚因不仅捎带了一些干粮,沿途又绕路拐进了药铺,想着晏欺腿折了还不能走路,买些膏药涂抹两三下总是没错的——不然骨头长不齐全,难保不会像莫复丘那样,一瘸就是一辈子。
&esp;&esp;薛岚因想是这样想的,甚至为此一时有些出神,待他前脚方才踏入药铺的门槛,忽闻耳畔一柔软似水的女子声音悠悠自药柜外响起道:
&esp;&esp;“陈老板,直接照老药方子抓上一副,另外加二两川乌。”
&esp;&esp;薛岚因足下一顿,慌忙将身形匿于药柜之后,再抬眼时,方见得药铺内女子淡如薄云的曼妙身姿。
&esp;&esp;——这下,可真算是冤有头债有主了,他薛岚因好巧不巧,出来买趟膏药都能和沈妙舟撞个满怀,莫不是他方才偷偷说着莫复丘的坏话遭了报应,老天爷便顺势给他整出一套幺蛾子来了?
&esp;&esp;然而眼下这状况,薛岚因半个人卡在门板与药柜衔接的缝隙之间,往里挤难,但要想脱身更难,故只能束手无策地躲藏在一旁,默默听起二人墙角。
&esp;&esp;那沈妙舟许是药铺里的常客,言语之间多带了几分熟络与自然,而药铺陈老板自然也不与她客套,背过身顺手抓了相应的药材,打包好直接呈递过去道:“莫家夫人真是不容易呵,三天两头便往山下跑——也不知莫掌门他近来身子可还康健?这是药三分毒,服用得多了也未必是好啊!”
&esp;&esp;沈妙舟温声道:“多谢陈老板关心,我家夫君前些日子往北域奔波一趟,受了风寒,便难免用药用得多了一些。”
&esp;&esp;陈老板道:“莫掌门身子骨一向不好,眼下再添新病,可不又要白白受罪吗?”
&esp;&esp;沈妙舟笑着摇头道:“不打紧的,调养些日子,自然也就没事了。”
&esp;&esp;“唔,那便好。”陈老板点点头道,“莫掌门可是咱沽离镇的大恩人啊,少他一日守在这里,必有恶人为非作歹,他若当真就此倒下,我们这些老百姓便完全不知如何是好啦!”
&esp;&esp;沈妙舟叹了口气,尤是笃定道:“放心吧,陈老板,有我聆台一剑派在的一天,定然护整座沽离镇的安全,我夫君也好,我本人也罢,只为守这一寸土地,必会拼上自身性命。”
&esp;&esp;陈老板听罢,立马安生了,拱手朝沈妙舟一揖道:“哈!有夫人这一句话,咱整个镇子的人都不会害怕了!”
&esp;&esp;沈妙舟又是一笑,随后低头略施一礼,倒也无意再听他乱拍马屁,拿过药包便扭头跨出了门槛,沿途走路生风,连眼也没偏过半下,过不多时,便隐入人海里没了踪影。
&esp;&esp;薛岚因猜她是赶着上山给莫复丘送药,所以才会走得又快又急,好在她这般匆忙大意,倒没能注意到墙缝里卡着的大半个薛岚因,否则真正打起照面来,指不定还要撕个你死我活。
&esp;&esp;薛岚因舒了口气,同手同脚地自药柜旁隙里挪移出来,想晏欺这会子还一人在角落里等他,遂不便在此地久留,当下朝药铺陈老板取过一些跌打膏药,便掉头出门离去。
&esp;&esp;他忐忑不安得厉害,所以回时走的也是与沈妙舟全然相反的方向,横竖绕了不知多少个弯子,心脏却跳得怎么也慢不下来,到最后,索性止了脚步,正停在巷尾人烟稀少的偏僻之地,下意识地回过脑袋四下打探。
&esp;&esp;有时候人的直觉,恰就是这样的精准而又奇妙。薛岚因脚跟方落了地面,耳后破空声响便陡随之乍然而起,他反应迅速,侧腰躲闪至一边,偏又在同一时间里,一柄细长利剑与之擦肩而过,凌然将之半片衣角斩落下来,而后一阵风过,便瞬间飘飞向远空难再抓握。
&esp;&esp;薛岚因一看,不怒反笑,一个纵身跃至墙头,转望向下方女子温软却冷漠的身形道:“莫夫人,这就是你不对啦?你说你一个嫁了人的妇道人家,却当街拉扯别家男人的衣裳,这让你夫君知道了,可不得当场气昏过去?”
&esp;&esp;沈妙舟长剑在手,衣袂翩飞似蝶,好一双温婉如玉的眼眸之下,朱唇却紧抿如刀般锋利逼人:“别的少说,晏欺人在哪里?”
&esp;&esp;薛岚因冷笑一声,道:“你尾随我一路,就是为了这个?”
&esp;&esp;沈妙舟面色不善道:“惩恶扬善,除暴安良,乃是我聆台一剑派的天职,那姓晏的魔头今日胆敢出了敛水竹林,便怨不得旁人如何追杀。”
&esp;&esp;薛岚因弯腰蹲在墙头,声音略带讽刺道:“聆台一剑派?这名字不太合适,我看呐,该是叫‘偷偷摸摸派’!”
&esp;&esp;师父被妖怪抓走啦
&esp;&esp;话未说完,徒遭沈妙舟长剑一指,声色俱厉道:“薛尔矜,你果真是跟着魔头混太久了,竟是堕得这般心性!”
&esp;&esp;“怎么?不喜欢?”薛岚因道,“可我说的都是实话啊,前有你们谷副掌门猥琐下地,有意挑起战争,后有你个掌门夫人刻意尾随,一路一声不吭,请问,叫‘偷偷摸摸派’,有什么不合适么?”
&esp;&esp;沈妙舟微微一顿,随即凉声驳回道:“我不明白你在说些什么,谷师弟何时欲挑起战争了?休要血口喷人!”
&esp;&esp;薛岚因哂笑道:“你是真傻还是装的?他谷鹤白同时诱骗我们一路人下地入洗心谷,背后莫不是莫复丘下的指令?”
&esp;&esp;“洗心谷?”沈妙舟先是愣住,随后眉目一凝,恼羞成怒道,“胡言乱语!谷师弟自沽离镇一战之后受了剑伤,其后便一直在卧床休养,何时又接过指令引你们去洗心谷了?”
&esp;&esp;薛岚因一听,也不禁有些怔住了,心道那早前在地底下坑蒙拐骗的大王八羔子不是谷鹤白,还能是鬼不成?
&esp;&esp;然而再仔细一想,这师兄妹三人毕竟是同一门派中人,犯了错要互相包庇,于他们看来自是理所应当的,故薛岚因也懒得再同沈妙舟理论不停,起身踢了一脚墙边歪歪斜斜的细树杈子,颇不耐烦道:“不说了,浪费口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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