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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6节（第1页）

&esp;&esp;这叫朱允文呆了呆。

&esp;&esp;从府邸大门到内堂，三进三出，隔着至少六道门。六道门外，为什么这琴声听起来会这么近，近得好像就在咫尺之内。

&esp;&esp;疑惑着的时候，琴声断了，很突然。忙挣扎着起身推窗朝外看，窗外一片风卷着一地的雪，白茫茫，朦胧胧。隐约一道鲜红色的身影在雪地里闪了闪，很快消失不见，只留下雪地里一长串凌乱的马蹄印，还有些许细微的琴弦声，似乎不舍从这苍白的世界里立即离去，绕着窗棱轻轻流转。

&esp;&esp;那之后好些天，朱允文没再听见有任何琴声从远处那座楼里传来过。

&esp;&esp;依旧整日整夜地喧闹，依旧丝竹缠绕着欢笑。却再也没有听见过那种仿佛淡淡说话声般的琴音从那地方响起。

&esp;&esp;一天两天三四天，五天六天七八天，时间弹指刹那，对于床榻上的人却如同亘古般漫长。朱允文在床上用漫长的时间粘着那只如意的碎片，听着远处阁子里的声音。有时候他的妻妾会来探望他，她们用那些熏满了胭脂香的手指抚摸他，仿佛在紫禁城他的寝宫里那般。他想回应，可是做不到，他发觉自己的身体就如同手里的如意，勉强拼凑出来的完整，终究布满裂痕。

&esp;&esp;但他没办法同那些女人说。她们看着他，眼神却不知道在看着什么，他害怕那种眼神，在每次她们用那种眼神望着他的时候，即使她们温柔地在亲吻着他的脸颊，他的手背，他的胸膛……他惊惧地发现自己的手在同他的一样萎靡和颤抖。

&esp;&esp;于是流泪，于是看到一些失望，或者更加不好的东西，从那些女人的眼睛里流露出来。然后她们一声不响地离去，留下一室的寂静，一室的闷热，以及一室她们身上浓烈的胭脂香气。

&esp;&esp;他再次将那把如意砸到了地上，狠狠的，像在砸碎自己那具无可奈何的身体。

&esp;&esp;这时听见那说话声般的琴声再次响了起来，缓缓的，跌宕的，近在耳侧的……

&esp;&esp;“来人……”于是他大声道：“把他带进来！把红老板给朕带进来！”

&esp;&esp;我想霜花一定是个说故事的天才，因为在他说到那句“把红老板给朕带进来！”的时候，我真真切切从他眼里看到了一个人的影子，那个叫做朱允文的，只当了四年皇帝就下落不明的男人的影子。

&esp;&esp;有点焦躁，也有些高高在上的颐使气指。

&esp;&esp;然后那影子就消失了，妖怪水晶般的瞳孔里只剩下了一本正经等着他继续往下说的我的脸。他朝我笑笑，说，天黑了。

&esp;&esp;这才惊觉周围已经亮起了路灯，没来得道别，我匆匆跑回了家。

&esp;&esp;到家时家里的店已经关门了，杰杰在暖炉上打着盹，狐狸在客厅中间的梯子上坐着，正在给即将摆到店门口的圣诞树挂上五颜六色的玻璃星星。空间里充斥着蛋糕和巧克力甜甜的味道，每年圣诞节狐狸都会做一棵圣诞树，还有蛋糕和巧克力。蛋糕是用来搞特价活动的，巧克力是每年不变的给我的圣诞礼物。

&esp;&esp;因为我从来没在情人节收到过巧克力，关于这点，没有比这只整天赖在我身边，害我至今找不到一个人类男朋友的狐狸精更清楚这一点。所以为了弥补这个遗憾，从他来到我家的

&esp;&esp;红老板进门的时候，朱允文正坐在床上看着一地如意的碎片发呆。

&esp;&esp;如意碎得已经看不出形状，这一次是再怎样拼，也拼凑不回去了，正如说出口的话，一旦从嘴里冲出去，就再也收不回来。

&esp;&esp;红老板有双细细的眼睛，以及如同琴声般淡而悠然的微笑。

&esp;&esp;他坐在床前的竹帘外。很暖的房间，依旧裹着一身鲜红的裘衣，他低头有一下没一下拨弄着琴弦。有时候很偶然地会抬头看看朱允文，那眼神并没有叫朱允文害怕，于是朱允文慢慢冷静了下来。

&esp;&esp;之前仓促间，他听见自己说了声“朕”。

&esp;&esp;仆人有些迟疑，但还是照办了，这令他不安。他知道自己的一言一行都会被告知远在金陵的朱棣，而‘朕’这个字的出口，远胜于自己做出的任何事。

&esp;&esp;只是说便说了，再后悔，又有什么用。诚如紫禁城拱手让便让了，再留恋，又有何用。于是静静听了会儿琴，在红老板摊掌将琴声止住的时候，朱允文问他：“为什么要来见我。”

&esp;&esp;“听说王爷病了。”红老板回答。“而草民自幼习得一些医术，毛遂自荐，想为王爷诊断诊断。”

&esp;&esp;“红老板南方来的？”

&esp;&esp;面前这男人有着比纸还苍白的脸色，裹在裘衣里的身体，单薄得似乎比自己更加病弱一些。他说他要来为自己诊断，这令朱允文紧绷着的嘴角露出一丝笑。

&esp;&esp;“草民游走四方，算不得来自南方或者北方。”

&esp;&esp;“很多人都替我诊过病。”

&esp;&esp;“知道‘对症’的人却不多。”

&esp;&esp;“你却知道？”

&esp;&esp;“略知一二。”

&esp;&esp;“即使一无所知，我也知道我染着风寒，红老板。”

&esp;&esp;“王爷的病，根在心，岂是风寒的药可以医治。”

&esp;&esp;“心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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