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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妈妈也很看不上李太太的做派。&ldo;世家大族，讲究的是一言九鼎……看她的意思，好像这儿女的亲事就是做买卖，谁的身价涨了，那边的出价也要跟着涨似的。&rdo;大太太又叹了一口气。&ldo;唉，也是不容易，这十多个儿子，没一个是省油的灯！大郎三郎今年都要进场，要是有了举人的功名，就更难节制了。&rdo;不由就想起了自己家里的这本帐。&ldo;我们家九哥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考个功名来家！&rdo;梁妈妈也不禁佩服大太太的决断。自从信了九哥在浣纱坞前的所作所为，乃是魇镇，大太太就好似从没有对九哥起过疑心，一应呵护，较诸往常，只有更仔细。她心底就隐隐约约有些发寒。七娘子是吃透了大太太的性子！她就笑着敷衍大太太，&ldo;以咱们九哥的聪明，恐怕没两年就能下场考进士啦！&rdo;又提醒大太太，&ldo;不过，这九哥的婚事……&rdo;九哥过了年就十一岁了。这样承嗣的独生子，娶亲往往都早。他的婚事，就值得大太太好生思量一番了。大太太若有所思，&ldo;这事还是得问过老爷，&rdo;她自失地笑了笑，&ldo;出嫁从夫，我就算能为再大，这种事也得听老爷的吩咐。&rdo;又叹了一口气。&ldo;这一辈子是没有一个亲生的儿子……只盼着我没有看错九哥吧！&rdo;梁妈妈垂下眼望着脚尖，没有接大太太的话。过了两天，又送了一批名贵药材进西偏院，却没有让大太太知道。李太太很快就给了答复。据说张太太还犯了几句嘀咕，只推说要问过老爷。却是李太太前脚才到家门，张太太后脚就跟进了李家。一并张先生也亲自上门拜访李大人，太太对太太，老爷对老爷，都传达了一个意思：三娘子系出名门高贵典雅，张家能得她为配，是儿子的福气。李太太第一次做媒就有这样好的结果，立刻喜气洋洋转头又上了杨家门，把喜讯告知了大太太。杨家和张家有意结亲的事，也很快就在宅院里传开了。&ldo;也不晓得是嫡出的二少爷，还是庶出的三少爷……&rdo;六娘子很好奇。七娘子就只是笑，倒是五娘子白了六娘子一眼，&ldo;怎么，你急着嫁出去呀？我和娘说了，先把你说出去，再说我的婚事！&rdo;六娘子大窘，&ldo;五姐这话，反倒显得你心急着嫁人了！&rdo;两个小姑娘就掐起了嘴仗。三娘子自从这消息传扬了开来，就羞得躲在七里香不肯出门，四娘子自然也随了她，没有到家学上课。八娘子就怯生生地问七娘子，&ldo;七姐，这三姐的婚事……是怎么一回事啊？&rdo;小姑娘身子弱，说这几句话，倒咳嗽了几次。七娘子耐心细致地对八娘子解释，&ldo;三姐和张家的三少爷……&rdo;就仔仔细细地和八娘子把事儿说了一遍。八娘子脸上就现出了一个真心的笑，&ldo;那真要恭喜三姐了！&rdo;七娘子倒有几分不好意思。没准小姑娘还真只是关心姐妹……&ldo;这婚事要真成了，倒也不错。&rdo;她含蓄地道，&ldo;不过，张家毕竟没有功名……&rdo;八娘子若有所悟，扇了扇长长的睫毛。又过了几天，刘徵案的结果也到了苏州。这一案居然这样快就出了结果，对刘徵的惩罚又是这样严厉，就连大老爷都难免吃了一惊。&ldo;据说是皇上亲自过问……倒没有让太子的人插手。&rdo;他仔仔细细地对大太太复述，&ldo;秦家、许家倒也没有掺和进去，都是皇上的人在操办这件事。&rdo;同时到达苏州的，还有对大老爷的封赏。在一长串无意义的表彰之后，大老爷倒也是获得了货真价实的好处：虽说没有封爵，但皇上还是慷慨大方地把大老爷的文勋往上提了几级，提拔成了左柱国。苏州城顿时是哗然一片，就连朝野上下都为之震动。左柱国可是正一品的勋官！在大秦，正一品官衔是从不轻易授人的，历来只有内阁领衔的阁老才能兼领正一品太子太师衔。可以说，能领正一品官衔的存在，无一不是在朝廷上下呼风唤雨，权倾一方的大员。就连秦帝师致仕的时候，领的都不过是从一品的太子少师衔。虽说只是没有俸禄的虚衔，但大老爷这一下可是连秦帝师都越过去了，满大秦还有哪个地方大员是一面领着江南总督这个从一品的实缺，一面又领着左柱国这个正一品的文勋的？恐怕连那一等老牌权贵勋爵之家，都没有办法和杨家争风头了！与之形成鲜明对比的，却是对浙江布政使刘徵的处置。刘徵贪财枉法因私废公，废为庶民永不叙用，自京城发还原籍看管居住，原有财产一应罚没充公，浙江省内事务着江南总督代管。抄家遣送，监视居住，几乎是对文官最严厉的处置办法了。大秦一向优待文官，立国一百多年，还没有杀过一个大员。不然，恐怕刘徵的项上人头都难保了……这一次角力的结果，自然不用多说了。有心人却还注意到了旨意里的另一句话：浙江省内事务着江南总督代管，一应留心人才，举荐继任。这是赤裸裸地把浙江省送到了大老爷怀里！举荐继任，大老爷能不举荐自己人？江苏布政使李文清本来就只看杨家眼色行事，这下浙江布政使又成了杨家的人，再有和杨家也算有些联系的福建布政使郑家……江南三省，竟真成了大老爷的自留地了！杨家顿时又热闹了起来。大老爷与大太太开了外正院堂屋大门，点了香烛设了案，带了全家男女老少接了封赏的旨意，便又都流水价忙了起来：上门道贺的车马，几乎是要把二杨街都塞得过不了人了。好在也都是有分寸的大员，没有露出见不得人的馋相，客客气气地送了贺升迁的礼单上门，又和主人道了几句喜，也就都告辞离去。饶是如此，大太太和二太太也是忙了好半个月才闲下来，纵使有二太太相帮的，大太太也是累得又吃了几贴补药，才勉强恢复了精神。四姨娘就在此时进了正院。正院堂屋里里外外，都弥漫着一股说不出的喜气。堂屋的条案上也多添了几件新鲜的名贵器具，还有未拆封的表礼随手堆在墙角，几个小丫鬟里外穿梭，正一边拆看，一边将绸缎金银归拢搬运。进进出出，是一派大户人家才逢喜事的热闹。东次间里也隐隐有大太太的笑声传来。四姨娘眼神微黯，在台阶下立定了，垂首仔细地掸了掸裙角，深吸了一口气，才笑着跨过了门槛，招呼东次间门口的立冬，&ldo;‐‐来给太太请安！&rdo;立冬不动声色地点了点头，转身进屋通报。就算有讶异，也都没有露出来。四姨娘是有多久没有单独进正院请安了？她就站在堂屋里，环视着这熟悉又陌生的陈设，怔怔地出起了神。曾几何时，这堂屋里是一片让人窒息的寂静，又是一片让人窒息的灰暗。那时她虽然也日日进来请安，但又何尝把堂屋里蛰伏着的大太太放在眼里……她的天地在东偏院，那里才是内宅的中心，千头万绪的家务，那几年是全汇总到了她手里。‐‐怎么就不晓得在那时候给两个女儿说上亲事！啊，是了，那时候正院的初娘子和二娘子，都还没有说亲。到底是小看了这个心胸狭窄行事偏激的正妻……正妻就是正妻，只要位份还在，时机一到，就能翻云覆雨。妾，不论是良妾还是贱妾，也终究只是见不得人的小星。就连想给亲生女儿说亲，都要遮遮掩掩，绕无数的弯子……轻巧的足音慢慢地自东次间响了出来。四姨娘连忙抬起头。已是又换上了一脸的盈盈的笑。立冬就对四姨娘点了点头，默不做声地撩起了水晶帘，目送着她袅袅娜娜地进了东次间。&ldo;给太太请安。&rdo;四姨娘礼数周全，跪下就要行礼。&ldo;起来吧。&rdo;大太太却是满面的笑。四姨娘又要给陪坐的二太太行礼，二太太也忙学了大太太的样子，&ldo;就别客气了。&rdo;&ldo;四姨娘。&rdo;大太太身侧的七娘子，也起身向四姨娘问好。扰攘了一番，大太太到底是赏了四姨娘的坐。&ldo;怎么在这个时点进来请安？&rdo;倒是开门见山，&ldo;有什么事儿，就直说吧。&rdo;看来，大太太的心情并不差。四姨娘也就缓缓地长出了一口气。&ldo;是想向太太求个体面，到慧庆寺去上一炷香。&rdo;她低下头，玩弄着裙摆上的玉佩。&ldo;为三娘子、四娘子祈福许愿……&rdo;话里到底是透出了一股淡淡的怨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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