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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节（第1页）

&esp;&esp;等到玉华的手上再也没有一丝丝的油星了，那小狗便瞪着圆溜溜的黑眼睛，盯在玉华的脸上不放。

&esp;&esp;“没有了呀，真没有了，那可是牛肉哎，好大一块了，要是被娘看到我给你带牛肉吃，她非要马上杀了你吃肉不可……”

&esp;&esp;玉华摊着手，认真的和小狗解释着，小狗又呜呜了两声，便软软的趴倒在了玉华的脚下。

&esp;&esp;“小三子，你要听话啊，上回小二就是不听话，竟然跟着我跑回了院子里，结果差点被娘发现了……唉……你可要乖啊，明天刘嬷嬷应该会送饭食过来了，到时我给你带好吃的，好不好？你白天不要乱叫，如果看到人，就赶紧躲起来，你可记着啊，要是有人无缘无故的给你好吃的，你可千万不要上当啊，赶紧跑开，听到了吗？娘说了，这世上绝没有无缘无故对你好的人，对你好，必定是对你有所图的，你可千万别被人抓去吃肉了啊，懂了吗？小三子……”

&esp;&esp;玉华边摸着小狗，边和它絮絮叨叨的说着话，那小狗也不时抬头看看她，叽里咕噜的叫上两声，一人一狗，相谈甚欢。

&esp;&esp;直等到天色越发暗了，玉华才恋恋不舍的钻回了院子。她走到了西厢房檐下，先将炉火捅旺了些，又往里加了两块碳，才小心的封上了炉子，饶是她轻车熟路的，还是被浓烟呛得咳嗽了半天，实在是这碳太差了些，不过就算是这最差的碳渣子，筐里也没剩下多少了。

&esp;&esp;“明天，刘嬷嬷应该会过来的吧……”玉华有些担心。

&esp;&esp;从她记事起，这刘嬷嬷便是隔五天来这院子里一趟的，最长也不会超过七天，每次都会带来她们娘俩的口粮和日常用度，虽然东西是越来越差，却是她们赖以为生的，所以饶是刘嬷嬷又凶又丑，玉华还是很期盼常常能看到她那张大麻子脸的。

&esp;&esp;可是，最近这半年来，刘嬷嬷的来访越来越没有规律，有一次，竟然隔了半个月才过来，若不是有刘柱子的暗中往来和张药师给的草药钱，她们娘俩那次大概就会活活饿死在这院子里了。

&esp;&esp;这一次，又有七八天没看到她了，玉华心里着急，不单是为了口粮冬衣和炭火，她还想让刘嬷嬷去请个正经的医师来给娘看看，娘睡觉的时间越来越长，饭吃的越来越少，问张药师吧，他每次只是嘱咐自己按时用草药给娘敷伤口，别的都不肯和她多说，玉华心里隐隐的感到有些害怕。

&esp;&esp;玉华轻手轻脚的推开房门，赵蜜儿已经躺下了，这房里并没有烛台或者油灯，借着清冷的月光，玉华摸到了床边，一点一点的往上爬着。

&esp;&esp;“到桌上睡去。”赵蜜儿的声音突然响了起来。

&esp;&esp;玉华的动作停顿了下来，她默默趴了一会儿，才开口说道：“娘，今天冷得很呢……”，声音里带着点撒娇的味道。

&esp;&esp;“在那荒园子里呆着不冷，现在倒冷了，你去转上50个旋，就不会冷了。”

&esp;&esp;“娘……”

&esp;&esp;“转去，不转完，就别睡觉了。”

&esp;&esp;赵蜜儿低沉沙哑的声音凶起来实在很吓人，玉华一哆嗦就从床沿上哧溜了下去，站到了屋子中央，老老实实的踏着舞步，飞快的转了起来。

&esp;&esp;她身子本来就轻巧，这胡旋舞显然也是早就在练习的，虽然身上衣衫破旧不堪，转起来却也煞是好看，两只脚踩出一阵风来，一双小手上下翻飞，整个人仿佛一只盈蝶随风而舞。

&esp;&esp;等转满了50个旋，玉华有些晕晕乎乎的稳住了身子，人却果真暖和了许多，瓷白的小脸上也现出了两朵淡淡的红晕，她不敢再啰嗦，从床上抱了稻草堆在八仙桌上，又拿了些破袄子铺在草堆上，最后才抽了一床小被，自己踩着凳子爬上桌子，裹着被子蜷缩在草堆里，不一会儿，倒真的睡着了。

&esp;&esp;到了半夜，赵蜜儿突然觉得脚边悉悉索索的有些响动，睁眼一看，玉华不知道什么时候又爬回了大床，此时正缩在自己的腿弯里睡得正香。

&esp;&esp;赵蜜儿勉力坐起了身子，将自己身上堆的破袄旧衣移了些盖到玉华身上，又用力把自己的双腿往床边挪动，尽量离玉华的身子远着些。

&esp;&esp;做完这些，赵蜜儿已经是喘息不停，她没有马上躺下歇息，只是呆呆的看着身边的玉华，熟睡的她，看着格外的稚弱，良久，赵蜜儿两颊已是一片濡湿，她有些惊诧的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脸，仿佛不敢相信自己还会流泪一般。

&esp;&esp;膏肓

&esp;&esp;等刘嬷嬷出来的时候，玉华敏感的从她脸上察觉出一点压抑不住的喜色，没等玉华开口，刘嬷嬷便说到：“你娘并无大碍，你要是不放心，我等会叫张药师进来给她瞧瞧……”

&esp;&esp;玉华还想说能否给她娘叫个正经的医师来，刘嬷嬷已经拿起空篮子，急匆忙色的就走了。

&esp;&esp;张药师来的时候，还带着点疑惑，虽然他一直没断了往这个院子里来，但这样正经的被刘嬷嬷请进来，已经是几年前才有的事情了，那时赵蜜儿还是个碧眼棕发、艳光逼人的胡姬，吓的他连头都不敢抬一下下。

&esp;&esp;进了院子，见玉华早已准备好草药等在那里，院子里看似也一切正常，张药师才暗暗的松了口气，看来是自己想多了。

&esp;&esp;查看着玉华采摘好的白沉香，张药师忍不住再次感叹，真是世上无难事，只怕有心人啊。

&esp;&esp;当初他给玉华那株带根的白沉香，纯粹是看这娘俩实在可怜，尽一点人事，骗骗那孩子罢了，这白沉香本是南方潮湿肮脏的水洼边才能长出的野草，长安城的药师们并没有一个能种成功的，都说是水土的问题，大家一般也用干的白沉香代替，只不过效果没那么好而已。

&esp;&esp;张药师也没成想，这东西竟然真的给玉华种活了，到了现在，自己倒要反过来向她收白沉香了。

&esp;&esp;张药师也问过玉华是如何种的，玉华只说是就按他的说法来的，知道这白沉香喜水、喜肥，便每过三四个时辰就给那药草少浇点水，隔段时间给它淋点人粪尿而已。

&esp;&esp;见她说的简单，张药师也回去让徒弟试着种种，却是一直没能种的好，就算有活的，也只是零星几棵，且没有玉华种的那么肥壮茂盛。

&esp;&esp;他责问徒弟不尽心，小徒弟却也委屈，吸溜着两条鼻涕哭诉道，这药草实在太娇气，稍微少浇几次水肥，就很难长的好，再说又不是什么值钱的药材，不过能用于外伤消炎罢了，风干的也一样可用，实在没必要花这许多功夫去栽种啊，自己又要忙铺子里的事，又要帮师傅买酒，还要帮师娘洗尿布，哪有那么多空去伺候这玩意儿，不停的浇屎浇尿，臭都臭死了。

&esp;&esp;张药师被徒弟问的哑口无言，他老人家身子强健，到了四十岁上，刚又得了一个大胖儿子，排行老八，这家里家外的事情，还真多靠两个小徒弟帮衬呢。而且这白沉香确实只是一般的外伤药，新鲜的也只比干的多卖几个大钱而已，他干脆放弃了自己家种的念头，直接从玉华那里买就是了，反正她在后院里种了不少，她娘一个人也用不完，而且玉华还常常不要钱，只要他拿些简单的吃食和旧衣物来换就行，倒也两下便宜。

&esp;&esp;照常给赵蜜儿看完伤之后，因这次是刘嬷嬷请他过来的，药钱可以挂在崔府的账上，张药师便给开了一些价格便宜的补气补身的药，吩咐玉华除了给母亲吃外，自己也多少吃点，这孩子实在太瘦小了，虽然身子还算康健。

&esp;&esp;“先生，我娘她最近不大吃得下饭，还老是在睡觉，有时一睡就睡一天，吃了这些药，是不是就能全好了呀”，玉华捧着那几包药，眼里满是欢喜的问道。

&esp;&esp;张药师却暗暗叹了口气，他自知医术一般，可赵蜜儿的情况却并不复杂，按照医理来说，这人早已经是油尽灯枯，死也死了好几回的，哪里还吃的下什么饭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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