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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莺见蒋阮迟迟没有作声,有些意外的看向她,正对上蒋阮落在她身上的目光,那目光轻轻柔柔,却莫名的令人心惊,仿佛在打量一个即将被毁掉的玩意儿,冷漠又惋惜。“小姐?”春莺皱了皱眉。“说三道四的是谁?”蒋阮看着她,突然勾了勾唇,轻轻一笑,她笑的极慢,眼尾处轻佻的上扬,仿佛换了一个人般,立刻就显得活色生香起来,春莺只是一介女子,那媚意竟然勾的她怔了怔,一时间竟说不出话来。“说三道四的,该不会是你吧?”蒋阮的下半句话将春莺的思绪拉了回来,她一愣,下意识的摇头:“自然不是奴婢。”“养狗是用来咬外人的,不是用来咬自己人的,若是养的狗见着自己人也要吵闹,你知道是什么结局吗?”蒋阮问她。春莺摇摇头。“自然是烹成一道,美味佳肴。”蒋阮轻轻道,美味佳肴四个字说的很慢,春莺愣愣的盯着她,只觉得这蒋阮白皙的皮肤在日光下竟有几分惨白,秀气美丽的脸庞也有几分说不出的惨厉,竟不自觉地后退两步:“小、小姐,兰嬷嬷还在屋里等着呢。”白芷和连翘均是神情一变,一个下人,居然用的上“等着”二字,实在是没有个尊卑了。张兰家的行为太过猖狂,平日里阳奉阴违,表面上装的让人挑不出什么毛病,私下里却极是苛刻蒋阮。“在等我吗?”蒋阮稍稍抬起头:“那便走吧,别让兰嬷嬷久等了。”她抚了抚墨绿色棉袄上的盘扣。屋中火盆前正坐着两人,一十二三岁的少女偎在中年妇人怀中,语气颇有些刻薄:“这屋里可真冷,还有股味儿,难怪她平日里身上难闻的很。”“芳儿别胡说,”妇人斥责道:“好歹她是主子,你平日里别做的太过分了,教人抓住了把柄。”虽是斥责,语气却十足疼爱。少女稍稍坐直一些:“她算什么主子,瞧那寒酸样,老爷不都撒手不管了嘛,我知道该怎么做,娘,看我头上的这只金簪好不好看。”她歪了歪头,露出头上的金底镶珍珠米粒的发簪来。这少女五官平常,肤色稍黑,穿着一身桃红色崭新绸缎绣牡丹夹袄,下身一条粉紫色马面裙,外头一件胭脂色褙子,腰间一根长长的五色璎珞,头上插着金簪,八宝璎珞耳坠,脖子上套着一个大金项圈。虽只是庄子上仆从的女儿,通身的打扮也抵得过好些富贵人家的女儿了。“成色不错,芳儿戴着真好看。”张兰赞叹道。陈芳得意一笑,正要再说些什么,只听外面传来一个轻轻柔柔的声音:“兰嬷嬷在我屋里等了这样久,可是有什么要紧事情?”------题外话------今天你收藏了吗__转变陈芳和张兰正笑着,闻言朝门口看去,只见三人身影逆光而来,为首的女孩子瘦削的身子拢在宽大的棉袄中,却奇异的有了一丝楚楚之态,日光把她的苍白的皮肤衬得晶莹剔透,似乎一夜间五官都清晰了起来,眸光不再如从前一般死气沉沉,仍旧是古井无波,却在眼尾处流出一丝说不出的媚意,眼神如流动的春水,不见木讷,只有妖异的灵动。(百度搜索4g中文网更新更快)她扬了扬眉,声音清浅动听,含着清透的凉意:“兰嬷嬷?”张兰猛地回过神来,连带着一边的陈芳都惊醒了,半是嫉妒半是愤怒的看着蒋阮。这个落魄不堪的官家小姐今日像换了一个人般,被她浅浅的眸子一看,竟不知自己身在何处。“小姐来了。”张兰虽是这么说着,身子却不曾动过一动,只是有些疲惫着敲着自己的腿,道:“今日好容易等庄子上的杂事解决了腾出些空,想来探望小姐一番,不想小姐不在,四处寻了寻反倒崴了脚,便在屋里休息休息。请小姐饶了老奴的无礼。”连翘已经是看的两眼喷火,张兰这番话表面是挑不出错,却是明目张胆的下蒋阮的面子,不过是一个奴才,却在主子站着的时候坐着,当真是没有尊卑观念了。本想开口斥责几句,待看到蒋阮的眼神时,连翘又突然改变主意,和白芷一般安静的站在蒋阮身边,一言不发。蒋阮微微一笑:“嬷嬷严重了,嬷嬷为庄子上的事情鞠躬尽瘁,自然是应该好好休息才是,蒋阮令嬷嬷如此操劳,心中实在过意不去,不如让蒋阮为嬷嬷锤锤腿,或许嬷嬷会舒服一些?”张兰听着蒋阮的说辞,前面还听得极是舒畅,听到后面脸色已经变了,待蒋阮说完后,立刻就站了起来:“小姐这是说哪里的话,小姐是主子,老奴是下人,小姐莫要折煞老奴了,老奴心中惶恐的很。”蒋阮看了一眼张兰,语气中带了一丝淡淡的惊喜:“嬷嬷竟能站起来了,看到嬷嬷无事,蒋阮便放心了,否则若是嬷嬷出了事,蒋阮真的是不知如何是好。”张兰心中暗恨,方才蒋阮那一番话明着是给她体面,可是后面的话要是传到外面,她就吃不了兜着走了。世上断没有主子给下人捶腿的道理,就算上头那位下了暗示,这样的事情传出去,只会说她是奴大欺主,是给尚书府蒙羞。最好的办法就是明着挑不出错处,却又处处不让对方好过,没想到她打了一辈子雁,今日却让一只年轻的雁用同样的办法啄了眼。想到此处,张兰又打量了一眼蒋阮,蒋阮只含着浅浅的笑意,安静的站在原地,竟有一种让人看不穿的感觉。张兰心中登时浮上一丝惶恐,对方只是一个十岁出头的小女孩,怎么会令她感到恐惧,是妖孽不成?一边的陈芳却猜不到张兰心中所想,只觉得这个平日里懦弱可欺的主子今日看起来颇有些气势,今日虽说穿着首饰没有一样及得上自己,却难掩丽色,模样生动美丽,心中顿时嫉妒不已,想也没想就开口道:“小姐身子是好透了吧,都能四处行走了,想来明日的绣帕也能开始绣了,过了年关也就该绣好了。”当初蒋阮被送到庄子上来,张兰只说这边一切都比不上京城繁华惬意,许多事情都需要动手去做,平日里砍柴什么的农活倒是用不上蒋阮,白芷连翘却被奴役了不少,两个好端端的丫头年纪轻轻已经是满手老茧。蒋阮自己也好不了多少,农活不必做,绣活还得做,每月二十方绣帕要交到庄子上来付自个儿的用度,二十方的绣帕不少,连翘和白芷也帮着做一些,勉强能凑齐,可花样繁复绣法复杂,一方一方绣下来也极为伤眼睛。尤其是到了新年关头,二十方变成三十方,难以支持。蒋阮浅浅一笑:“自然。”不轻不重的碰了个软钉子,本想为难蒋阮,不想对方就这么应承下来,陈芳咬了咬牙,道:“那小姐可就要辛苦了,仔细到了时候没能绣出来,惹出麻烦。”蒋阮扬眉:“兰嬷嬷,今日来的要紧事就是绣帕的事情?”张兰一愣,笑道:“瞧老奴这记性,老奴是想问小姐,庄子上要送粮食去府上,小姐可要捎封信给老爷夫人?”信?蒋阮指尖微微一动,时间隔得太久远,她差点都忘了,在庄子上待的几年,每年年关她都会写信给蒋权和大哥,信的内容无非就是希望他们能接自己回去,一年一年,信件石沉大海,没有回音,等来的却是大哥蒋信之战死沙场的噩耗。大哥死后,她的生活其实就再也没有希望了。死过一次的人看待事情比往日看的更为清楚,她不会再将希望寄托在无情无义的蒋权身上,与其坐以待毙,不如主动出击,至于信件,没有那个必要了,蒋权不会看,最后落在蒋素素母女手上,也不过是给他人徒添茶后笑料罢了。“父亲公务繁忙,今年就不必写了。”蒋阮看着自己的指尖:“兰嬷嬷,我没有信要带。”张兰一愣,每年蒋阮都会写信带回去,这些信能不能起作用下人都心知肚明,但没有一个人会主动放弃自己的希望,蒋阮如今却不再带信回去,是真的心灰意冷,不再抱有希望了吗?张兰有些怀疑的看着蒋阮,却看不出有什么不妥,勉强按捺心中的不安,不管怎么说,蒋阮越灰心,到上头那位面前也就越好交差,于她来说倒是好事。便笑了笑:“既然这样,老奴这就去打理粮食,告退了。”张兰和陈芳离开后,白芷才疑惑道:“姑娘怎么不捎信了?莫非是与老爷置气?”“日子很宝贵的,哪里有闲功夫与他置气。”蒋阮在桌前坐下来,看着锈迹斑斑的铜镜中苍白少女的脸:“都要回去了,捎什么信,有的话,直接当面说就好。”“回去?”连翘眼睛一亮:“姑娘可是想到什么回去的法子了?”蒋阮伸出手,慢慢抚摸铜镜边缘的缺口,淡淡一笑。法子自然有,但是走之前,还有一笔债要讨。------题外话------每天都在振臂一呼:请给我收藏!吃了我的给我吐出来清晨庄子上的空气极好,灰翅膀的雀儿站在树枝高头啄食,昨夜刚下过雪,日光显得愈发澄净,草木披着厚厚的积雪,新年的气氛十分浓厚。蒋阮起了个大早,用过简陋的早饭后便和连翘两人去梨园里逛逛。梨园还不到开花的时候,树枝倒是枝繁叶茂,连翘有些遗憾:“时节还不到,天气再暖些,梨花全都开了,那才叫好看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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