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非烟一双手在墓碑上轻轻扶了一扶，北邙山的夜晚就完全到来了……&ldo;谢公子，请！&rdo;谢渊然还过神来，见自己已在一间斗室之中，四壁雅净非凡，只挂了一幅冬牡丹图，那牡丹在冰雪中开得如火如荼，极是好看。&ldo;这便是我夫君赵郎，赵郎，这便是我今日遇到的大才子。&rdo;非烟盈盈一指，谢渊然这才发现屋里还有个男子，沉坐在屋内一隅，看不清面目。谢渊然一阵紧张，他未曾想非烟家里居然还有&ldo;一人&rdo;，以前听过的神鬼小说忽然冒了出来，说是恶鬼扮作美女，引了人回府去吃……这念头刚刚冒起，谢渊然就痛骂自己‐‐如何可以这般不信任非烟？他自己也没有想过，相识不过一时半刻，为何对眼前的女子，便满心满意的信赖至此。&ldo;非烟，你好多事！&rdo;那&ldo;赵郎&rdo;忽然站起身来，袍袖一拂道：&ldo;你我过着神仙日子，如何不好了？非要去读什么新诗。&rdo;他面有愠色，也不搭理谢渊然，转身而去，弄得非烟极是尴尬。&ldo;赵郎、赵郎……&rdo;非烟喃喃，&ldo;你忘记了么？你我当年，也是诗交的呵……&rdo;&ldo;步姑娘，其实诗至前朝，已经是极致了，我游历天下，苦求超越之法，还是不得其门，姑娘你也不必难过。&rdo;谢渊然只觉得和眼前女子有无数话说，只是罗敷有夫，半点亲近不得。&ldo;罢了，谢公子，只盼若干年后，你终成一代大家，再到我坟前焚上一卷书稿，非烟必然欣欣拜读就是了。&rdo;非烟叹息：&ldo;赵郎既然不喜，我送公子出去便是。&rdo;&ldo;慢着……&rdo;谢渊然连忙道：&ldo;谢某还有一个不情之请，姑娘如此人物，必然有段极精彩的故事……&rdo;&ldo;精彩？&rdo;非烟冷冷一笑：&ldo;故事？我初死的日子，倒也是轰动当世的一桩……故事。好，谢公子，我说给你听。&rdo;&ldo;我少年时候，才名倒也不小，抚琴，击筑，奏琵琶，日子过得倒是逍遥。只可惜女子有才未必是什么好事，及笈之后，就嫁了个功曹。&rdo;说到&ldo;功曹&rdo;的时候，步非烟轻轻颤抖了一下：&ldo;他待我很好，百般宠爱，只可惜他一个五大三粗的汉子，他的世界，我不懂；我的世界，他也不明白。&rdo;谢渊然隐隐明白了这是个什么样的&ldo;故事&rdo;，多少有些尴尬，步非烟却笑着说：&ldo;如你所想，终于有一天，我看见一个邻家少年……那一天，阳光很好，我记得正穿了这么一件衣裳，走出后院房门的那一刻，就看见一个练剑公子高高跃起，我……也就跟着醉了。&rdo;那一天，阳光很好，谢渊然看见一个绯衣女子的倩影，也醉了……&ldo;我毕竟读过书，是明理的人，夫君之外，我不敢多想。&rdo;步非烟的眼波开始朦胧，嘴角也挂起了浅浅的笑意：&ldo;他也看见了我，然后就开始给我递诗，我现在还记得那首诗，他写的是：一睹倾城貌，尘心只自猜；不随萧史去，拟学阿兰来。自此之后，便诗词酬问，也不知互相递了多少。&rdo;&ldo;那姑娘何不效仿红拂女？索性……咳咳。&rdo;谢渊然从没想过有一天自己可以冠冕堂皇地说出私奔的话来。步非烟却只是幽幽一叹，并不回答，停了半刻，才说道：&ldo;后来，他终于进了我的内室，也进了我的心。那个时候，赵郎不过弱冠，文采风流，我爱他已极。只是……我夫君终于得知此事。一夜，他亲自守候在围墙之下，险些抓住赵郎，却终于只是扯下一片衣角来。见到那片衣角，我心里已是明白‐‐生既相爱，死又何恨？我，我虽然不是什么烈女，却是知道担当的。&rdo;&ldo;想必姑娘当时心冷如冰吧。&rdo;谢渊然听得心碎，cha话道：&ldo;不该我妄言，只是赵公子就此离去，恐怕当不得担当二字。&rdo;&ldo;何必两人一起永坠不复？&rdo;步非烟低头，神情稍转即逝，口中掩饰道：&ldo;凭心而论，功业他待我极好，虽然死在他手里……我，我并不怨他。&rdo;步非烟轻轻掠起长袖，莹白如柔碧的臂膀上，尽是一道道鞭伤，鲜红的，极是刺眼，就这么长伴了百余年。&ldo;非烟……&rdo;谢渊然头脑一阵晕，忍不住伸手想摸一摸她的小臂，终于还是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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