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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esp;&esp;本书名称:成为怨偶的故人
&esp;&esp;京郊,一处幽静的院落被厚重的大雪覆盖着,偶而房檐上的冰锥子砸下来,发出沉闷的声响。
&esp;&esp;刚过卯时,天还没完全亮,只一缕微光透过湘妃竹窗布洒进来。宁锦婳端坐在妆奁前,如瀑的长发高绾成髻,露出浓丽的面庞。
&esp;&esp;明眸皓齿,琼鼻朱唇,额间一抹深红的朱砂燕形花钿,凌厉又张扬的美艳。
&esp;&esp;最后,把一支嵌红宝石的百鸟朝凤金钗簪在发髻上,宁锦婳扶了扶鬓边的步摇,对镜端详片刻,转身打开窗子。
&esp;&esp;“哎呀,我的主儿嗳,当心!”
&esp;&esp;恰好抱月进来换碳丝,见状忙放下手中的铜盆和火钳,把刚开的窗户阖严实。
&esp;&esp;宁锦婳坐回软榻,屈身揉着膝盖,“留个缝隙罢,这屋里怪闷的。”
&esp;&esp;抱月留了个几乎看不见的小缝隙,用手背在缝隙边缘试了几下,确定不透寒风,才转身看向宁锦婳,一脸不赞同:“主子,我看不是屋里闷,是您心里闷吧。”
&esp;&esp;搁往常这个时辰,主儿还在睡回笼觉,哪儿会这么早就起身,穿戴齐整。
&esp;&esp;抱月手脚麻利地换上新炭,一边絮絮叨叨劝道,“大夫说了,您如今不宜思虑太重……”
&esp;&esp;“对了,今日的药已经熬上了,您先垫卜点儿东西,把药喝了,身子要紧。”
&esp;&esp;赶巧话说着,抱琴端着托盘掀开帘子进来,同样一脸诧异:“主子怎起的恁般早?”
&esp;&esp;她利落地把托盘上东西一样一样摆出来,一盅黑乎乎的汤药,一碗白粥,一碟儿酸梅,还有几样模样精致的糕点。
&esp;&esp;“粥有些烫,奴婢得拿像凉水湃湃。您先尝口梅花酥,小厨房新做的,特地请的扬州师傅掌眼嘞!”
&esp;&esp;宁锦婳瞥了一眼,精致的糕点又白又软糯,在薄胎裂片青瓷盘上显得格外喜人。
&esp;&esp;“撤了罢。”
&esp;&esp;她没胃口。
&esp;&esp;昨晚她做了一个梦。梦见父兄在流放遂州的路上,一路饥寒交迫,连个充饥的馒头都没有。押送的差役动辄打人骂,父亲抢了差役的吃食,被差役打破了头,鲜血顺着头枷淌下来,滴到了囚服上……她吓醒了,自此,昨夜再也没阖上过眼睛。
&esp;&esp;父兄在流亡,而她却享受着锦衣玉食,奴仆环绕,宁锦婳一想,就痛地锥心。
&esp;&esp;抱月和抱琴对视一眼,谁也不敢多说什么,只是谁也没走,一人一边搬了个绣凳坐在宁锦婳身侧,为她揉捏膝盖和小腿。
&esp;&esp;绵软的指法让宁锦婳稍稍舒服些,她阖着眼皮养神,过了半晌儿,忽道,“一会儿套个马车,去东市口。”
&esp;&esp;“主子不可!东市口鱼龙混杂,万一冲撞了您……”
&esp;&esp;“是啊,顺子哥天天盯着呢。这天寒地冻地,染上风寒可如何是好?”
&esp;&esp;抱月和抱琴你一眼我一语,吵得宁锦婳脑袋疼。她摆摆手,“不用劝了,去备车。”
&esp;&esp;昨晚那个梦,实在是让她心颤。
&esp;&esp;离宁家被抄已经两个月了,她夜夜不得安眠。一闭上眼睛就控制不住地乱想。这么冷的天,父亲和兄长有棉衣穿么,能喝上一口热水么?遂州距京城三千里,听说真正走到那里的人连一半都没有……宁锦婳一闭眼,心就钝钝地疼。
&esp;&esp;可她什么都做不了。
&esp;&esp;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宾,莫非王臣。宁家是新帝一纸朱批判定的逆贼,相比被诛九族的马家、王家之流,宁国公府仅是抄家流放,已是新帝的“心慈手软”,毕竟宁家是铁打的太子党,而数月前登基的新帝,却是向来闷声不响的三皇子。
&esp;&esp;宁锦婳苦笑一声,爹爹是先帝敕封的宁国公,皇后是她的亲姨母,她要叫太子一声表哥。
&esp;&esp;在两个月前,她怎么也想不到自己会有这么一天——她要拿着银子去买宁府的女眷们。
&esp;&esp;是的,是“买”。宁府被抄,府中男丁遭黔面刺首,发配遂州,女眷则悉数被收为官奴,拉到东市口售卖。运气好的,被卖到官宦人家为奴为婢,若是运气不好没人买,直接没入教坊司,沦为官妓。
&esp;&esp;不管是哪个结局,都是昔日这些高高在上的贵小姐夫人们接受不了的,若不是被亲人买回去,她们大多数会选择自尽,也好过被人糟践,生不如死,。
&esp;&esp;押往遂州那批犯人月前已经启程,宁锦婳给差役塞了足够的银子,只盼路上能照顾一二。东市口也天天派人盯着,看有没有二房、三房的女眷们。只不过近来的罪眷太多,一直也没消息。
&esp;&esp;宁锦婳呼出一口闷气。她心里难受,也吃不下什么东西,短短两个月,腰身瘦了一整圈,似乎风一吹就能折了,看得抱月心疼。她给马车添上炭火,又是准备手炉……等宁锦婳坐上马车,晃荡晃荡到东市口,天已经大亮了。
&esp;&esp;
&esp;&esp;贩卖罪眷的地方早已门庭若市,近来被抄家的官员实在太多,除了正常采买奴婢的官宦人家,更多的是看热闹的:昔日娇贵的高门贵女,如今沦为被当街售卖的奴婢,简直能让好事者说上个几天几夜。一片嘈杂声中,偶尔夹杂着两句污言秽语。
&esp;&esp;宁锦婳皱起了眉,正欲让顺子把马车靠远点,却听外面有人道,“你知道上面那是谁么,叶相爷的嫡亲女儿,相府的姑奶奶!”
&esp;&esp;另一人惊讶:“叶相?!就是那个推行均田法的叶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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