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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节（第2页）

&esp;&esp;此地也不知是陆地还是岛屿，从那悬崖上下来，便见一片广袤的树林。秦念径自往林中走去，脚下也没有什么道路，只拣着可走的地方走，渐渐地竟便听不见长江的水声了。

&esp;&esp;有鸟雀被他们的步声惊动飞起，秦念蓦抬眼，手底拾了一颗松果便往空中掷去——

&esp;&esp;“嘎”地一声哀鸣，鸟儿被打落在前方的石头上，鲜血淋漓地抽搐了几下便不动了。

&esp;&esp;“今天吃鸽子。”秦念说着，将那死鸽子的翅膀抓起来。

&esp;&esp;谢随笑了，“这边走，有水。”

&esp;&esp;淙淙的流泉自乱石间漱过，天际白云倒映水中，仿佛便被撕扯成丝丝缕缕雪白的碎片。

&esp;&esp;谢随在溪流边打开了包袱，拿出来一套衣衫递给秦念，“好在这些还没有湿。”

&esp;&esp;秦念拢着衣襟接过来，鼻头微微地发红。“你不许看。”

&esp;&esp;谢随笑了笑，背转身去，开始洗鸽子。

&esp;&esp;秦念望着他的背影，想起过去那十年，自己每到换衣、洗澡这样的时候，总会跟大哥哥似认真似玩笑地说一句“你不许看”，而大哥哥也确实从来没有偷看过。

&esp;&esp;她默默将湿透的衣衫褪下，换上了干净的那套。那是一条天青色襦裙，配了方便拔刀的短衫，她将长发从衣领中撩出来，闷闷道：“我换好了。”

&esp;&esp;谢随这时已洗好了鸽子，在岸边用干柴搭好了木架，打上了火。看着那微微颤动的火苗，秦念心头忽有些不安，“有烟，会遭人看见。”

&esp;&esp;“不过是吃一只鸽子，我们又没有做犯法的事情。”谢随笑道。

&esp;&esp;秦念抿了抿唇，也靠到火边来，一边将换下来的湿衣搭在火堆旁。毕竟还在冬日，自己方才又全身湿透，此刻见了温暖的火，真是亲切十分。这时候，谢随才终于转过头来，将她这一身衣衫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才道：“不错嘛。”

&esp;&esp;秦念道：“你知道怎样是不错？”

&esp;&esp;谢随理所当然地道：“长得好看的女孩子，穿成怎样都不会错。”

&esp;&esp;秦念反唇相讥：“你见过很多么，长得好看的女孩子？”

&esp;&esp;谢随笑起来，好像为她这一反问而感到棘手，但眼里的盈盈笑意仍流露出柔软的纵容，“这世上的人本就很多，我的记性又不太好。”

&esp;&esp;秦念撇了撇嘴。但见谢随熟练地翻动着架上的烤鸽，隔着火上滋滋冒出的香气，谢随的脸也被氤氲得模糊，像是在梦里一样。

&esp;&esp;那这个梦可真好啊，不仅有谢随，还有又肥又美的烤鸽子。

&esp;&esp;“鸽子虽好，可惜不是乳鸽。”但听谢随道，“你还记得我们以前在野外吃的那顿烤乳鸽吗？”

&esp;&esp;秦念不由自主地舔了舔嘴唇，谢随看见了，又是好一阵笑。

&esp;&esp;小欢喜（二）

&esp;&esp;那可能是秦念满十岁后的事情，是在川西的一处荒郊野岭里。

&esp;&esp;像那样的地方，原不会有什么乳鸽的，但却恰巧被他们撞见了一户养鸽子的人家。

&esp;&esp;当时他们已跋涉了快十天，十天以来，只以野果就着溪水充饥，谢随还好，秦念实在已饿得面黄肌瘦，连路都走不动。偏偏两人又走错了路，原想着往陕甘走的，谁知那驿道却是通往西南，越是往前走地势越是高耸，连飞鸟都要绝迹。

&esp;&esp;那一户人家就在驿道边，可能这驿道就是这家人负责的，但因为这里人烟太冷清，所以那小屋也显得寂寞凋零，丝毫没有官人的气派。

&esp;&esp;谢随去求恳那户人家让他们歇宿一晚，但或许是因他的衣装太过落魄，竟被那家的妇人拿着扫把撵出去：“哪里来的小叫花子，快走快走，我这里没什么吃的给你！”

&esp;&esp;谢随站在阶下，抬起头，十九岁的少年，身躯虽瘦却挺得笔直。那妇人像是被他的眼神震了一下，口中嘟囔着“要饭的还神气什么啊”就往回走，又“砰”地一声关上了房门。谢随站在原地静了片刻，秦念歪着头看他的表情。

&esp;&esp;那个时候，她尚看不懂他的表情。

&esp;&esp;终而谢随牵起秦念的手，慢慢往回走。到了傍晚，他们终于在山里找到了一个歇脚处，那是一棵早已老死的大树，巨大的树洞足可容纳两个人蜷膝而卧。

&esp;&esp;太阳落山之后，山林间就变得尤为寒冷，谢随在树洞前生了一丛火，秦念吃了几颗野果子后，便靠着谢随的肩头慢慢地睡着了。

&esp;&esp;睡着以后，她还做了一个梦。她梦见自己和谢随都身在光明敞亮的地方，穿着漂亮结实的棉布，吃着香喷喷的大油饼，面前一摞高高的盘子摆成了宝塔状，里面全都是新鲜出炉的大油饼，专给她一个人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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