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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esp;&esp;我瞧了诸儿一眼,他立在连妹身后,热切地看我。我心里一颤,连忙撇开目光。
&esp;&esp;诸儿领走了连妹,姜无止大摇大摆走进来。哪里都少不了他!他是我亲叔叔的儿子,比诸儿略小一些。父亲和这位叔叔是一母所生,感情甚笃,故尤其疼爱他,什么都拣好的给他,吃穿用度,几乎要和世子平起平坐了。这人品性不正,由于父亲的偏袒,就更不知道自己的斤两,明里暗里的和诸儿较劲。
&esp;&esp;姜无止上前向父亲问了安,便走到诸儿和连妹面前,一躬到地,涎皮赖脸地喊了声“嫂嫂”,脸都要贴上去了。但凡和诸儿有关的,他都想染指一番,诸儿也知道他的脾性,拽过连妹的手臂,拉到自己身后。
&esp;&esp;我低下头,掳了掳裙子。
&esp;&esp;诸儿不愿理他,应付了几句就带着连妹往别处去了。他见使不出什么伎俩,就晃悠到我眼前来了。“桃华妹妹,几日不见越发美貌了。”我很看不惯他的流气样子,白白辜负了姜家遗传的一副好皮囊。
&esp;&esp;这样的人,若是虚应他几句,他就会变本加利,越发的纠缠不清。若是恼了,又正中他的下怀。故我不愿理他,随他自说自话。
&esp;&esp;“那郑国世子真真是个没福份的,像妹妹这样天仙下凡的美相貌都不要。听说妹妹前阵子为了退婚的事心情不佳,还大病了一场,哥哥我心疼得紧啊。若是妹妹不嫌弃,到哥哥府上小住几日,散散心,让我好好招待你啊。”说着那龌龊手便伸了上来,摸到我的胳膊上。我只觉得身边爬了条毒蛇,说不出的反胃,又碍于大庭广众不好发作,只能暗自使劲想把手抽出来。
&esp;&esp;我使出一份力,他便加一份力,我终究比不过他的力气,被他的手指掐得生疼。只能大叫:“果儿,你还愣着做什么?给公孙倒酒!”
&esp;&esp;我突如其来的声音引来周围人的注意,他才松手。诸儿的目光也跟了过来,我一脸的忿懑和委屈,与他对视一眼。姜无止还赖在边上不肯离开,诸儿已有怒容,欲往我这厢走。
&esp;&esp;眼前飘来一片紫云,亲亲热热地搭上姜无止的肩头,笑道:“堂兄,好久不见啊!”小白挑起凤眸,掠过姜无止看了我一眼,示意我走开,转而又附到姜无止耳边,小声勾引道:“我这里新来一批舞伎,天生尤物,堂兄可有兴趣见识一下。”说着朝姜无止意犹未尽地咂咂嘴,揽着他的肩头引他离开。
&esp;&esp;一样的膏粱子弟,小白一行一止就是倜傥风流,姜无止却是越看越下流。我目送小白离开,回头看见诸儿还望着我,我朝他扯扯嘴角,再次转移视线。
&esp;&esp;眼前转杯换盏,飞觥走斝,即使滴酒不沾,也会醉人。我嫌憋闷,一个人走出大殿透气。殿外云淡风清,月朗星稀,别有一番天地。我深深做了几次吐纳,排出胸中恶气,才略感顺畅。
&esp;&esp;倏地,有人从背后执起我的手,我一惊,直觉挥开,怒目相视。
&esp;&esp;“是我。”
&esp;&esp;诸儿站在我面前,掳起我的衣袖查看,姜无止掐下的红印尚未消退,他暗骂一声:“该死!”我也不是这么矫情的女子,可一想到诸儿护住连妹的一幕,心里莫名地酸楚起来,眼睛倒湿了。
&esp;&esp;诸儿把我纳进怀里,叹息着亲吻我。我有了安全的栖身,脑后的觥筹之声渐远,只觉风月无边,流连难返。
&esp;&esp;和诸儿在一起,便什么都忘了。果儿来寻,我慌忙从他的怀里退出来,擦了擦眼底,掳了掳鬓角。道:“你还是快回去吧,免得有人寻你。我有些乏了,想先回去休息。”我想问他今天还来不来,可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只递了块帕子过去,示意他擦干净嘴角的胭脂。
&esp;&esp;桐月宫的“月”字不好,当初应该一并改掉。月宫里只有一个嫦娥,多年以后,桐月宫在我的记忆里还是和无尽的等待叠加在一起,让人不堪回顾。那是一种无助的等待,漫长得不知道哪里才是尽头。
&esp;&esp;好在今夜,诸儿没有让我久等。
&esp;&esp;――――――――――――――――――――
&esp;&esp;大婚以后,诸儿还是夜夜来我的桐月宫,只是来得晚些。我开始深居简出,除了小白的书房,也不再四处乱跑。我知道有些事情不会长久,不过是在做垂死挣扎。我开始珍惜和诸儿在一起的每时每刻,珍惜到吝啬,每天都过得末日一样。有时,床笫间的欢愉过后,我更是伏在他的胸膛上哭得歇斯底里,直哭到诸儿手足无措。
&esp;&esp;这阵子诸儿常对我说:“不管我在不在,你都要好好的,你要信我,就算我们被拆散一段时日,我保证,只是一段时日,我们一定看得到未来。”他常常摇着我的肩头说:“你要信我,你要答应我!”直摇到我点头为止。其实,我并没有十足的把握,只是在他坚定的眼神和承诺下,我无法表现出自己的怯懦。我只能告诉我自己,我从来不是会胆怯的人。
&esp;&esp;该来的总是要来,我和诸儿都有这样的觉悟,只是不知道什么时候,又会以何种形式。
&esp;&esp;几个月后,我从小白的书房回宫又碰上了姜无止。小白的书房离我的宫并没有几步路,我常常身着侍女服,只身一人往来。遇见他的时候我没有像其他侍女一样福身问安,他“咦”了一声,认出我来。
&esp;&esp;“这位姐姐好面熟啊?”他也不揭穿我的身份,轻浮道:“姐姐那里当差?是否辛苦?不如我替你在伯父面前说个情,你和我回府享清福,如何?”说着又动起手脚来。
&esp;&esp;我怒道:“姜无止,你不要太过分!”
&esp;&esp;“怎么?亲哥哥亲得,堂哥哥亲不得?你若应了我,那日在后花园里,你和姜诸儿的事……”
&esp;&esp;我未等他吐出污言秽语,就扇了一巴掌过去。这虽是囹圄
&esp;&esp;父亲雷霆大怒,我和诸儿被押去了偏殿。父亲虽好面子,但也没有私下解决,这件事已被姜无止闹到了尽人皆知的地步,实在无从隐瞒。
&esp;&esp;父亲暴跳如雷,抽出腰间佩剑,砍断了案角,怒道:“你们两个祸水,就非要闹些事情出来!……”他嘴里的两个祸水,一个是我,一个是半夏。
&esp;&esp;我垂首跪在父亲的殿上,听他大声地喘息,断断续续地咒骂,知道此时的他已经怒不可遏。“……枉顾人伦,彘犬不如!……”我没有记下别的说辞,只有这两句似曾相识,依稀记得自己也这么骂过谁。
&esp;&esp;最后,诸儿被罚了一顿仗责。我虽没挨皮肉之苦,但被禁足在桐月宫里,从此不许踏出半步。
&esp;&esp;我不作声,也没有哭。这是我料想过的结局,甚至是我希望过的结局。诸儿至始至终都没有强辩半句,直到有侍卫拉他出去的时候,他深切地看着我,嘲我做了一个口形:你要信我!
&esp;&esp;我强忍了半天的眼泪终于决提,洪水般四溢出来。我咬着唇点了点头,因为他每次都要说到我点头为止,在我觉得那一眼已是永别的时候,实在无法拒绝他,哪怕只是对彼此的一种慰藉。
&esp;&esp;诸儿看着我,脸上露出浅浅的微笑,浅到我无法确定。
&esp;&esp;我被人押回宫的时候,一切看似照旧,却又异样的陌生。从此,宫墙四周守卫森严,侍女们也被遣散去了别处,身边只留下一个果儿照料衣食。果儿不用禁足,成了我和外界唯一的联系,但是她的自由也受了限制,走到哪里都有侍卫形影不离的跟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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