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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esp;&esp;顾帅,顾帅。
&esp;&esp;你说过的,我们叫你一声顾帅,你会把我们从地狱带出来。
&esp;&esp;你会带我们回家……会给我们一个名字……
&esp;&esp;可你说谎。
&esp;&esp;连你自己都不记得我们叫什么了,连你都不记得我们是谁……断肢已腐,碧血已干……什么都没有留下。
&esp;&esp;有没有一盏属于无名英烈的魂灯?指引我们踏回曾经守护过的旧土,看一看故人何在,山川表里。
&esp;&esp;顾帅……顾帅……
&esp;&esp;我叫……我的名字是……
&esp;&esp;耳中嗡嗡作响,眼眶几欲发红。顾茫喘不过气来,他恍惚间看到无数死人从深渊里爬出,那些模糊的脸朝着他翻涌。
&esp;&esp;“顾茫?”最后的印象,是身边的卫队长低低地惊了一声。
&esp;&esp;他想应声,可是喉头堵得发不出声音,全是那些想不起来的名字梗着噎着,在向他索命。
&esp;&esp;恍惚间他确确实实听到了一声振聋发聩的怒吼,是自己的声音,从某一年的战火浓烟中裂空而来——
&esp;&esp;“走啊!!没死的都给我爬起来!!!”
&esp;&esp;“你们叫我一声顾帅,死了的,老子给你们立碑,活着的,老子带你们回家!!!”
&esp;&esp;“走啊!!!”
&esp;&esp;那声音鲜血淋漓,扎在他的心底,他愧疚,他疼痛。他有诺言不能实现的悲怆与不甘。
&esp;&esp;顾茫抬手痛苦地扶着额角,耳中嗡嗡作响,继而头疼欲裂地栽下去,倒在了尘埃里。
&esp;&esp;人难来归
&esp;&esp;这一次倒下,顾茫足足昏沉了五六日才醒。这五六日间,他模糊感觉到自己一会儿躺在马车里,天光透过淡青色的幰子洒进来,墨熄神情疲倦地守在他身边。
&esp;&esp;一会儿又回忆起些七零八落的碎片,一些与墨熄这个人有关,一些则是军队里模模糊糊的脸。笑着闹着,杯盏碰在一起,酒花四溅。
&esp;&esp;他脑中时不时窜出一声“顾帅”,时不时又响起墨熄轻轻的叹息,在唤他“师兄”。
&esp;&esp;而在他的沉梦里,那首大傩吟唱的招魂祭曲像是絮草般漂浮不散——昔有儿郎抱剑去,碧血沉沙骨难还,此骸去岁仍玉貌,此躯昨夜曾笑谈……
&esp;&esp;是啊,那些无定河边骨,仿佛昨日还环簇在他周围,看他指点江山,听他激昂文字,听他说为奴之人也可有抱负,也能得未来。
&esp;&esp;那一张张崇敬的、热烈的、信赖的脸……他怎么就记不清了呢。那一个个他抱着名册努力刻在心里的名字,那些放到人海中谁也不会注意的名字,他怎么就想不起来了呢。
&esp;&esp;他什么都忘了。
&esp;&esp;可是愧疚却挥之不去,几乎要熬干他的心。
&esp;&esp;君遗丹心我相照,君余浩气我将传,英魂重返故里日……
&esp;&esp;他不敢再往下谛听。
&esp;&esp;英魂重返故里日……可他的人回不来啊,他的兄弟们回不来,他们是一只只没有名字的孤魂野鬼,断头流血,也找不到回家的路。
&esp;&esp;他胸口痛得厉害,痛得几乎喘不过气来,那些他曾用力记住的袍泽兄弟挤在他心腔里,他的心快要被撕裂了,快要被他们逼疯了。
&esp;&esp;他像个在亡魂堆里快要溺毙的人,他蜷缩着,哽咽着。
&esp;&esp;你们不要恨我……我尽力了……我真的……我真的已经尽力了……
&esp;&esp;求求你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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