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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esp;&esp;一个成年的非亲生太子,与一个年幼的皇后嫡子,对崔氏一门的好处孰优孰略实在是太过明显了,可圣上的龙体时好时坏,到底能撑到四皇子长到几岁,谁也无法预测,如今眼看李济民已经十七岁,崔玉林也已十三岁,两人婚事已然无法再拖下去了,娶或不娶,终要做个决断。
&esp;&esp;崔玉林若成了太子妃后,要是皇后娘娘就此熄了别的心思,只一心辅佐太子倒还好,可顾氏就怕娘娘最终却又有了别的打算,那到时崔玉林哪怕保下性命来又有何用呢,只怕要一辈子都要不见天日了,可顾氏并不敢对此事流露出任何一点点的不满,她很清楚,为了崔氏一族的繁盛不衰,别说一个崔玉林,哪怕她们母女三个一起,崔泽厚兄妹也是舍得抛出去的。
&esp;&esp;今日娘娘终于下定了决心,顾氏这个做母亲的自然是欣喜若狂,她依在崔泽厚的胸前,半响才平息下来,突然又想起什么,仰脸看着崔泽厚问道:“那五娘”
&esp;&esp;崔泽厚脸色变得有些慎重起来,想了想说道:“以眼下的情形,恐怕是更需要这颗棋子了,不但林儿另嫁之事可以由此操作,说不定还能顺势先毁一毁那人的名声,反正今后也总是要出手的,就算现在不做什么,若五娘今后真能进了太子府里,也算是多留一条退路吧,此事待我与人慎重议定后再与你说吧”
&esp;&esp;顾氏默默点了点头,心想太子李济民这见不得人的癖好确实是一个大好的把柄,李济民幼时便常来往于崔府,哪怕后来与元娘有了联姻的默契,也不曾多避讳过什么,他看起来对崔玉林也是颇为满意的,相处时犹如兄长般温润和气,有什么好东西也总惦记着元娘,可这两年来,待七娘崔玉媛长到五六岁时,顾氏便隐隐觉得有些不对了。
&esp;&esp;太子殿下似乎对崔玉媛尤其喜爱,来府里总要特意叫了崔玉媛出来陪她玩耍一阵,更别说是各种精巧的玩意儿珍宝,更是源源不断的送进来给她,开始顾氏还只当这是爱屋及乌,一切不过是李济民示好的手段而已,不过偶然一日间,顾氏看到李济民含笑看着崔玉媛嬉戏时的样子,心下才觉大大不妙。
&esp;&esp;顾氏辗转煎熬了数余日后,还是壮着胆子将自己荒唐不经的猜测说与了崔泽厚,以崔泽厚这样的见识,并未不分青红皂白的责骂顾氏,他先是在一旁偷眼观察李济民与崔玉媛的相处,又派人暗中查证了一番,查得李济民曾借他人之手办了一所济慈院来专门收养弃儿、孤儿,尤其是女童为主,李济民自己也常去那里走动来往,虽明面上并没有任何不妥,但崔泽厚仍是信了顾氏的猜测。
&esp;&esp;他自然不会放过这等天大的阴私,再加上本也打算要招揽些本族女儿今后做联姻之用,便暗暗操办起来,不过此事除了他夫妇二人与皇后崔泽芳晓得,别人自是毫不知情,只是以常理推断这些个小娘子今后应当会以崔氏贵女的身份与人联姻而已。
&esp;&esp;顾氏今日得了丈夫此等大礼,此时又腻在他怀中,自然心甘情愿的使出浑身解数上下伺弄起来,主院里的灯今日便熄的格外早。
&esp;&esp;而与永嘉坊隔得不远的永兴坊墙外,有人却是早做好打算要熬个通宵了,两个人影鬼鬼祟祟缩在一棵大槐树上,身上却穿的是锦衣卫的紫黑两色制服,一人轻声说道:“就是东北这座院落了,那女人应该是住在这里,而世子李纶却是住在南院的,那这主院看来确实是一直空着,外面所传倒也不假。”
&esp;&esp;另一人则手持炭笔在一张羊皮图上一一标注着什么,半响才说了一句:“二当家虽然六年没回来了,倒是把这院子记得清清楚楚啊,连一块石头的位置也没记错”
&esp;&esp;☆、斗法
&esp;&esp;每日里申时一过,大明宫右银台门外的西内街上,就难免喧闹了起来,这边的宫墙里面,从右银台门进去向北不远便是紧挨着的翰林院、学士院与国子监了。申时正是国子监下学的时间,各府里的几十架独羊车都已侯在右银台门外的两侧排队等着接人了,能进国子监的,除了皇子、便是亲王府、公爷侯爷府和皇亲勋贵的子弟,不但各位小爷厉害,连赶车的也没有一个是好惹省事的,每日都难免要你先我后的磕磕碰碰一番,守卫右银台门的金吾卫也算是司空见惯了,只要不闹大,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假作没看见。
&esp;&esp;不过,今日守右银台门的金吾卫表情略有些奇怪,因他们大白天的,竟看到两个穿紫黑两色锦衣卫制服的人,从西内街那头缓缓走了过来,金吾卫与锦衣卫,一个明一个暗,在长安城内从来是井水不犯河水的。
&esp;&esp;但自古来就有“明枪易躲、暗箭难防”一说,这宫城内,哪个人又没点不可见人的阴私呢,于是这锦衣卫似乎总隐隐有压着金吾卫一头半头的意思,不过自从去年新任的金吾卫将军吴青岩上任后,不久就以在长安城内修建烽候点为由,将金吾卫编制扩大了近两成,而吴青岩嫡妹又嫁入了永嘉坊崔国舅家为长媳,金吾卫这阵子便渐渐有些要抬头的意思了。
&esp;&esp;不管如何,两卫之间表面上从来都是挺客气的,锦衣卫现如今已按例交到了太子的手里执掌,金吾卫的人没事干自然不会去找他们的麻烦,见那两个锦衣卫路过右银台门,大家也是各自拱手示意。
&esp;&esp;两个锦衣卫打扮的人都是身材魁梧的,边走边凑在一起低头说着什么,等路过右银台门的时候,靠外侧那个看着像是与旁边的同伴说话,眼睛却瞄向了门里,待见得一个十岁左右的白衣小爷的时候,眼里便是一亮。
&esp;&esp;那小爷身量不高,却生的匀称修长,长相却显得过于秀气阴柔了一些,不过因为年纪尚小,看着倒不觉得别扭,他眉眼间带着几分阴郁,由旁边一个十三四岁的书童引着出了门往左边走去,才到了自家的独羊车前就要上去,却被旁边一略有些黑胖的小爷叫住了:“李纶,听闻你大哥一到北疆就立下了不小的战功,这下子你这世子的位子可算是坐的稳当了。”
&esp;&esp;李纶身子一僵,脸也微微涨红了,却并不搭理他,只斜眼看了那小胖子一眼,便只管自己上车了,那黑胖小子正是安王嫡次子家的庶长子李刚,一贯是个顽劣的,因在国子监与李纶挨着坐,平日里没少被先生揪着与学业出色的李纶做比较,早就看他极为不顺眼,自从李纪死而复生,他就没少拿这事再三来恶心李纶,近日见李纶与往日不同,并不发怒回嘴,便也有些扫兴,只管找到自家的车子上去了,周围本还有几个看热闹的见两人没闹起来,也各自散了。
&esp;&esp;那两名锦衣卫虽已走出去几步,但对身后的动静一直极为留心,把二人间的对话听的一清二楚,但见卓王府的车子慢慢驶远了,才加快了脚步离开,待出了宫城又拐了几拐,便上了一辆侯在夹弄里的马车,那马车一直驶到了东市不远一处不起眼的宅院后门,两人才下车进去了,下车时却都已换了平常百姓的衣服,这宅院前院只住着一户商户人家,是在东市租门脸做木雕生意的,看着极为平常,后罩房随便堆着些货物,像是做仓库用的,不过待那两名换了衣服的锦衣卫推门进去,里面却也早坐了几个面貌粗糙的汉子正在闲扯,其中一个,却正是那鸡窝子山的土匪头子刘腊,见他二人进来,便招呼道:
&esp;&esp;“怎么样,今日见到那小子了吗?”
&esp;&esp;才进来的一人答道:“见是见到了,不过这地方今后恐怕不好经常去的,那些看门的蓝皮(注3)见到咱们便瞪着直瞧,未免太过显眼了些。”
&esp;&esp;刘腊听了答道:“那里自然是不好随便去的地方,以后也不需要每日去盯着,在那种地方,估计那小子也出不了什么状况,盯怕也是白盯,只不过叫你们去看一眼,把这小子每日里的活动彻底搞搞清楚而已。”
&esp;&esp;那人笑了一下说道:“倒也不全白盯,今日又有人拿着二当家的事情挖苦那小子,咱们随便去这么一回便碰上了,可见平日里也是常有的事情,这小子最近恐怕过的不怎么舒坦。”
&esp;&esp;刘腊也一笑回道:“自然不能让他太舒坦,除了他每日进出国子监不必理会,那永兴坊和他去的其他地方可要盯紧了,你们轮班看着,哪怕是不起眼的小事也要记清楚了回来禀告,你们几个千万莫要懈怠了。”
&esp;&esp;其他几人连声应下了,又拿了酒菜出来痛快吃喝了起来。
&esp;&esp;且说那李纶回到了永兴坊卓王府里,回自己院先换下了大衣裳,便到东院去给母亲顾王妃请安了,整个永兴坊内虽然建筑巍峨,但不管园林景致还是房前屋后的装饰都极为简朴,原本的黄色琉璃瓦、红漆木柱、白色砖墙都已有些斑驳掉色了,看着难免颇有些衰败之气。
&esp;&esp;李纶迈进母亲顾王妃住的主院,正好看见一个管洒扫的小丫头拿了个铲子在刮松鹤影壁上的霉斑,因没听到自己进来,并没及时让道,仍弯腰在那里卖力刮擦着,李纶今日心情本就不好,虽然平日里也看惯了府里这般的情景,但此时却是突然火上心头,上去一脚便把那小丫头踹翻了,跟着他的大丫鬟吓的连忙上去又哄又劝的把他引到了王妃的房里。
&esp;&esp;顾王妃坐在雕着三友壁纹的木榻上,自然也听到了外面的动静,又见儿子进来了脸上仍是满满的燥郁之气,她心里顿时难受起来,不过面上却是不显,只一脸关切的看着儿子向自己施礼请安。
&esp;&esp;卓王妃顾婷柔于十六岁嫁于李华,如今才二十七岁,她五官与堂姐顾婷茹略有几分肖似,但却生的人如其名,格外的纤弱柔美,虽穿着寡居妇人的暗沉服饰,却把一身素服穿出了些我见犹怜的味道来。
&esp;&esp;等李纶坐下了,顾王妃又命人端了甜豆脑给他先垫垫肚子,见儿子拿着调羹只慢慢搅动着,半天也没吃几口,顾王妃便招手将他叫到了自己身边站着,伸手想去揽住他,谁知李纶竟然轻轻闪了一下身子,躲了过去。
&esp;&esp;顾王妃一个愣怔,顿时红了眼眶,李纶自己躲过去了去也是傻住了,母子二人相顾无言,一时这房内寂静一片,半响,顾王妃才颤声开言道:“纶儿是否也同旁人一样,猜忌于娘”
&esp;&esp;李纶也反应了过来,连忙主动依到了母亲怀里,低声说道:“是纶儿错了,纶儿总想着自己是大人了,便有些不好意思和娘亲近,却没想害的娘伤心了,还请娘原谅纶儿吧。”,话语间竟是一字也不提李纪的事情。
&esp;&esp;顾王妃眉宇间划过一丝失望,却也不勉强于他,只搂着他问些国子监里的事情,儿子身边的小厮都是她精心挑选的,这阵子他在国子监所经的风言风语,顾王妃自然是一清二楚的,她心下还是存着有一丝希望,想李纶能主动与自己说说,可她问了半天,李纶只一味说些不关紧要的话,顾王妃心里难过的紧,也越发怨恨起那个该死的李纪来。
&esp;&esp;当初李纪突然死而复生,却只回府报了个平安,顾王妃连他面也没见着,他便已经匆匆住进了宫里,因事发实在突然,一个被自己害死了多年的人居然又活了过来,顾婷柔又惊又怕又气,一时间不敢轻举妄动,后来见李纪一直拖着不回府,显见是要借此毁坏自己的名声,顾王妃便马上有了应对的打算,她早早让李纶写好请辞世子的奏折,只等李纪一发难,便马上呈给圣上,到时她自己再直接搬出府住进道观里去清修,把偌大一个永兴坊都让与那李纪,看他怎么被吐沫星子淹死,看看卫老将军他们会不会为自己做主。
&esp;&esp;谁知道那李纪一直拖着没动静,只等到了大军开拔之际,才抛出一番假仁假义的话来,言语间竟然是一心只为了自己和李纶打算,而且说完便拍拍屁股走人了,让自己连反驳的机会都没有,而此时再要把那请辞世子的奏折拿出来,便是彻底的弄巧成拙了,到时被吐沫星子淹死的,恐怕便只有自己和儿子了。
&esp;&esp;更可恶的是,那李纪虽然说的好听,却始终和自己见也没见一面便走了,长安城内哪个是傻的,明面上齐赞他们母慈子孝,暗地里还不知道怎么议论呢,这不,连安王家一个庶出的小崽子也敢笑到自己儿子头上来了,顾王妃越想越气,丝毫也不觉得当年自己残害李纪的狠毒,只想一心再杀他一回。
&esp;&esp;母子二人相拥了片刻,顾王妃才平复了情绪,她不愿意见年幼的儿子为此事烦心,便特意想扯些别的,想了想说道:“纶儿近来一门心思只钻研课业,都好久没出府去玩玩了,脸都熬瘦了,过几天,便是你那永嘉坊表侄子业儿的周岁生日,表姨妈下了帖子给娘,纶儿陪娘一起去可好。”
&esp;&esp;李纶与顾王妃相依为命多年,知道刚才伤了娘的心,便一心想补偿,虽不喜在这当口出去应酬,还是乖乖应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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