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贾琏冷笑道:“说起出力跑腿,若是老太太老爷们开了口,再是费事不已,也是咱们应该做的。只是今儿我才回来,便听了很些事情,恐怕要咱们出力跑腿是假,逼咱们出银子是真呢?”凤姐一听,当即变了颜色,疑惑道:“这是什么话?自然是二老爷给多少银子,你就办多少事儿。”说着,凤姐儿眉眼一转,似是想起什么,忙低声笑道:“二老爷手上虽没什么大钱,可二太太手上却很揽了些大财,况还有老太太在呢,她老人家的箱子角扫一扫,也够盖两三个园子,你还担心没银子使唤?”贾琏眉头一皱,说道:“便是有银子,领不出来也没用。例如这修园子,必是要裱糊刷墙的,需请了裱糊匠油漆匠不说,还得需人在旁监工打杂,若是账房略有些疏忽,只算了裱糊油漆的工钱,咱们再总不能叫人白干活,还不得先将银子添补上,再去问人讨账。若是问府里的讨还好说,要是府里没银子,使唤咱们问外人要去,可怎么说?娘娘省亲可不只是裱糊刷墙这点子小事,应用之物多着呢。银子若是不趁手,出了岔子,二老爷是只管高卧下棋,万事不理,倒是我办的事儿,犯了大错?到时候,光没沾着,脸倒先丢了。”贾琏这话,说得凤姐儿掩唇直笑,眼波流转的白了贾琏一眼,凤姐儿笑道:“听你说的这些话,去了一趟扬州,越发儿看破了。”贾琏冷笑道:“我看破什么?你难道不知道,二太太打发蓉哥儿去扬州是存得什么心?没根没由的,蓉哥儿好端端同我说银子作甚?你等着看罢,我如今迟回来了一步,少不得有人疑我偷带了银子回来?也不想想,林姑老爷还在呢,林家的钱财谁能沾上手儿?”贾琏虽顾忌着房中侍候之人,将话说得极为含糊,但凤姐儿和贾琏结缡多年,怎不明白他的言下之意。既知其中必有故事,凤姐儿倒也不急于一时,按下心中的疑惑,笑着转了话题,说道:“既去见过了老爷,可曾见过太太没有?”贾琏越发没了精神,问着凤姐儿道:“见是见过了,可我瞧着,老爷和太太似是又置气了,听老爷的语气,太太娘家妹子出嫁,这一应使费嫁妆,竟都是太太给的?”只听凤姐儿道:“什么又置气了,哼哼唧唧的,看仔细人家笑话,这一年多里,太太和老爷就没好好过上几日,不是为这个吵,便是为那个闹,如今娘娘要省亲,全府上下为着这一件大事,老爷和太太才算消停了。老爷也是,太太心疼妹子,愿意多给些体己,谁能说什么?横竖那些儿东西,迟早是要给出去的,给了娘家妹子一些,也算全了太太一份情儿。”贾琏说道:“我何尝不是这么说,料想太太的为人,也不至于和二太太一般,挪了府里的东西做人情,偏老爷不信,大骂了我一场。”凤姐儿听得贾琏挨了骂,忍不住一笑,笑说道:“老爷不骂你骂谁,你是没瞧见,太太给的那些儿东西,样样儿都做的精巧,真比较起来,我的嫁妆里也很有些不如呢。里头绫罗纱缎,簪环首饰都是全的,又花了几千两银子置办家具木器……听说太太还应了家里的人,连酒席钱也是太太出的。老爷现下被太太管得死死的,一注大钱也摸不着,见着太太流水似的使唤钱,心里焉有不恼得,偏你不知道,还拿着草棍儿去戳老虎鼻。”贾琏摇头笑了笑,说道:“不只酒席钱,方才我听太太身边的丫头告诉太太,太太家里便是连煤米柴炭,都是在外赊了账,再来问太太支的钱。也亏得太太能忍下这口气儿?”凤姐儿笑道:“忍不下又如何,终归是嫡亲的姐妹兄弟,再割不断的?”贾母一掌拍在桌子上,阴沉着脸瞪着王夫人道:“你说什么?再说一次?”王夫人嘴唇蠕动了一下,又是心虚又是害怕的看着贾母,小声道:“娘娘省亲要盖园子,很是要一大笔银子,家里实在是有些腾挪不过来。正好,我妹妹一家子都在府里住着,她们家又是皇商,我的意思,能不能问她借些儿,等府里的银钱周转开了再还回去……”贾母冷哼一声,直接打断了王夫人的话,“借些儿?这话说的倒好听,打量着我老糊涂了,不知你们姐妹打得什么主意儿?”王夫人从脸到脖子全红了,她出这个向薛姨妈借钱的主意,本来就没安什么好心儿,眼下见着贾母发了火,也不由得心虚起来,吞吞吐吐道:“实在是挪不出银子来,我也想安着贫,一步不乱走,可临着娘娘省亲也不远了了,总不好叫外人看了笑话去,咱们府上没了脸面,娘娘在宫里又何尝有体面?”贾母的脸色越发阴沉,看着王夫人的眼神也越来越冷,她挑了挑眉,冷笑道:“你既想着娘娘的体面,怎么就不想想旁的,问亲戚借钱就好听了,落在别人嘴里就没个褒贬了。若是旁人我还肯信几分,可你那妹妹一家子?你也不看看你那混账外甥是个什么东西,珍哥儿为着蓉哥儿媳妇下葬的事儿,在他们薛家买了一口子棺材,就叫你好外甥在外唱了足足一年。你还想问他们家借银子?真把这一府上下都当傻子看了。”王夫人脸上红一阵紫一阵,她也知薛蟠不是个好的,只是她一片慈母心肠,全然为了宝玉的将来着想,自然顾不得别的。王夫人眼中含泪,用帕子掩面哭诉道:“若是家里腾挪得动,我又何必想到这上头去,如今因着圣上恩许妃嫔省亲的事儿,行市上的东西皆紧得很,要是拿现银子买去,不知要筹备多少银子。我那外甥虽不济,到底顶着皇商的名儿,咱们府里要采买的东西,他们铺上多半都是有的……”贾母听了这话,略和缓了些颜色,说道:“咱们家哪里就艰窘到这样的程度了?若是薛家铺子上有咱们府里要的东西,你与姨太太说一声,指了人去铺子上采买便是了。可借银子之事,是万万不能的。”说着,贾母似想起了什么,盯着王夫人慢慢道:“咱们家虽不比宝玉他爷爷在时,但也不是败落干净,如何就到了腾挪不开的地步了?”王夫人一听这话,越发伤心,哽咽道:“老太太是知道的,府里的账本儿都被大太太拿去了,前些日子,因着赵姨娘胡沁了一番库上的事儿,大太太一发翻了脸,借着清理账目的名儿,将现银子都另搬了地方。别说娘娘省亲建园子,就是那回大老爷在外短了钱用,要支些银子,都被大太太骂了回去。这两天……”王夫人拿着帕子拭了拭泪,眼角余光窥着贾母,一副想说又不敢说的样子。贾母眉间一蹙,闭上眼睛,仿佛随口道:“这两天怎么了?”王夫人神色尴尬,支吾道:“这两天……大太太为着娘家妹妹出嫁的事儿,很花了一大注银子,下人们都传言说……说,这是大太太不满府里为娘娘省亲要花银子修园子,借机将府里的银子搬回娘家去呢?”作者有话要说:ps:老爸从四月一日开始住院,我一直在医院陪护,能回家的时间都很少,本来以为病情好转了可以出院,但是出院前病情又反复了,于是还在住院,我都快愁死了。看着老爸一个月里瘦了四十斤,身上的肉都没了,松垮垮的皮下面全是骨头,输液输到手臂和脖子上全是针孔淤血,我心里难受死了,有时候睡着了,醒来脸上都全是眼泪水。这章还是医生说我爸可以出院那天码了大半,结果码完发上来了。我没打算太监,一定会把文写完的。139贾母听了王夫人这话,心中虽不免生疑,但贾母素来老辣,且深知王夫人本性,因此不肯轻信了王夫人的言语,只是冷下脸道:“既是妹妹出嫁,她也算是全了姐妹情谊,虽多送了些东西,也不是很出了格儿。况且,与府里的银子又有什么相干?就算账本在她手上,银库也被她搬了去,可归根儿还是在府里呢,那些管事们哪个不是几辈子的家生子,凭她手下那几个孤鬼,辖得住哪一个儿呢?真有什么事儿,你能到了眼下这时节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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