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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0节（第1页）

&esp;&esp;医士打了个寒颤，只是又重复了一遍：“陛下明察！”

&esp;&esp;这人真是封死了自己所有退路，不知情的人完全可以说是他一厢情愿的臆想，然而这屋中，哪个是彻头彻尾不知情的？王放要保住她，这个石柯就必须顶上诬蔑上级的罪名，若是王放不保她……他也会死的很惨吧，因为毕竟是今上钦点的院判，以今上的性子，还轮不到一个小小的医士来教训。

&esp;&esp;罗敷这般想着，心情好不到哪里去，王放明摆着是说给她听的。

&esp;&esp;她闭了闭眼，只愿顷刻间回到玉霄山去。到底是从哪里惹来这么多事端，她一念之下造了多少孽啊。

&esp;&esp;王放本想回身取个折中的法子，眸光却多留了须臾。

&esp;&esp;她斗篷下的青衣水迹未干，簪子也取下了，墨汁一样的长发泼散在肩上，难得不显凌乱。她用手背掩着鼻子打了个喷嚏，笼了笼高高的领子，上面一圈轻盈的绒毛擦着脸颊，映着两鬓垂下的青丝，犹如雪地里生了株半谢的花。那苍白的脸容不像他初次见她时的圆润，微阖的眼帘下漏了些琥珀色的光晕，他毫不费力就分辨出其中不加掩饰的无措。

&esp;&esp;王放道：“拖下去杖责五十，此后逐出太医院。”

&esp;&esp;罗敷来不及反应，就看到那个大胆的医士被两个河鼓卫架着拖向门口，嘴上大叫饶命，额头磕在坚硬的地面上拉出一道血印。

&esp;&esp;她隐在袖子下的手交握着，骨节捏的泛白，心底的凉意渐渐蔓延到全身。

&esp;&esp;“秦夫人是朕提到太医院南厅的人，望诸位记着。”王放转向卞巨颔首，卞巨行礼后带领河鼓卫走出房门。

&esp;&esp;秋风灌进屋子，吹得发丝衣襟翻飞，王放站在罗敷正前方，挡住些许寒意充沛的风。

&esp;&esp;“秦夫人不给这两位做个解释？”

&esp;&esp;罗敷稳了稳声线，低低道：“我去御药局时，进过药库查看，并未发觉有人。应就是那时身上沾了花粉，又淋了雨，脱去外袍时弄得地下一滩水……就是这样。”

&esp;&esp;两位医官有了前车之鉴，喏喏称是，不住磕头谢罪。

&esp;&esp;王放又道：“既如此就散了，今日朕不想追究你们讪谤上峰之罪。”随即话锋一转，“秦夫人，长公主的脉案今后就劳你费心了。”

&esp;&esp;说罢，他挥袖令羽林卫逐两人出去，自己缓步跨出门槛赶往含光殿。那袭黑色的礼袍满是肃杀之色，祥云纹路熠熠生辉，仿若扶桑处的东君。

&esp;&esp;罗敷本觉得今天她这屋门会一直打开，可现在却于她眼皮底下阖上。她在这寂静中独自站了一会儿，无意识地走到桌前，掀开了药箱的盖子，刹那间拉回了神志。

&esp;&esp;她那串莹绿的水晶手链不见了！

&esp;&esp;广袖拂过桌案的画面犹历历在目，王放在那一弹指的功夫已拿走了箱中能追溯到她家门的特殊手链。

&esp;&esp;她扶着药柜，真正不知如何是好。

&esp;&esp;半夜罗敷从床上爬下来找水喝，冰凉的瓷杯让手心的滚烫降了些许，她用手腕试了试额头的温度，果然是起烧了。

&esp;&esp;话梅

&esp;&esp;内侍心中疑惑，以前带了人往宫里来，别人都是掏出几两银子问这问那，恨不得把贵人们的心思摸个透亮，生怕得罪万一，这秦夫人倒让他无用武之地了，不知道的人还以为她是和平日一样进宫当差。

&esp;&esp;“秦夫人，前面是昭懿长公主的流玉宫，陛下让您去为公主请脉。先前小人奉圣命未告知院判所去何处，现下给大人陪个不是。”

&esp;&esp;罗敷听着这宦官毫无歉意的客套话，淡淡点了点头，惜字如金地道声“有劳”，依旧不问任何有关圣意的事。

&esp;&esp;内侍居高临下的语调忽而变得谦恭：“小人这就回去复命了，秦夫人跟着出来接您的那位嬷嬷就行。”

&esp;&esp;他脚下生风，好像一刻也不能多待，转眼就没了影子。罗敷独自一人站在台阶上，眼皮虽重，也不由细细地打量起这座流玉宫来。

&esp;&esp;主殿一砖一瓦均装饰极为精致，飞阁流丹，朱漆嵌金，殿前一方不大的水池，竟有几朵粉露欲泣的菡萏亭亭立在碧波之上。想来齐宫下就是温泉脉，宫殿中引了温泉水，才够资格金娇玉贵地养着过了时令的花卉。罗敷没来洛阳时就听说洛阳定都费了很大力气修建宫室，做了半月的官都在值所足不出户，今日才得以好好地看一看人们口中的奢侈景象。

&esp;&esp;掌事宫女希音站在宫门口目送小黄门走远，屈膝温和道：“秦夫人快些吧，公主等候您多时了。”

&esp;&esp;罗敷纵有千般猜测，也按捺下心性道：“让殿下久等，是下官罪过。”

&esp;&esp;希音将她带入外殿自己进去通报，不多时里面就响起一声清脆的叫唤：“是那个太医院的阿姊呀！嬷嬷快点让她进来，皇兄让我等着呢！”

&esp;&esp;孩子的声音如同早春刚抽出的柳芽般娇嫩，罗敷突然就放下了心。她嘴角微微地翘起，带着一身露水走进了暖阁。

&esp;&esp;暖阁里弥漫荷花清雅的芬芳，想必宫人们把池塘里的花采了一部分燃在了香筒内。这个季节把菡萏放入熏香，闻着不免清冷，但可能地下是有温泉的缘故，不仅宫人穿的较少，连小公主也看着像是个不怕冷的。

&esp;&esp;水晶帘后是一方不高的几案，案后置了个小绣墩，上面俏生生站着个小人，正趴在桌面写写画画。孩子身上热气足，鹅黄的小衫子挽了半截袖口，粉白圆润的胳膊全露出来了，还溅了几滴乌黑乌黑的墨汁。

&esp;&esp;希音肃着脸道：“殿下不可以这样见客，您方才跟奴婢怎么说的？快把袖子放下来！”

&esp;&esp;初霭嘟着嘴自己拉袖子，没人过来帮她，她就自己一截一截地放，右手还攥着开叉滴墨的笔，衣袖很快就惨不忍睹了。

&esp;&esp;希音揉着太阳穴叹气，陛下向来不许小公主命令别人做这类小事，她们光看着干着急了，有时候实在忍不住去帮忙，殿下反而不乐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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