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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绎原是要持棍格开,见那物飞出,顾不得多想,探身伸手去捞;俞大猷也未想到他竟不挡不避,待要收棍,已然来不及,长棍重重击在陆绎左腿。腿上吃痛,陆绎单膝跪下,手上却已稳稳握住那物件,抬首笑道:“将军好棍法,是我输了。”俞大猷却不以为然,伸手搀扶起陆绎:“若非你分心,我断然还无法取胜……说句老实话,以你这般年纪,在武学上便有此造诣,是我败了才对。”“将军过奖,言渊实不敢当,今日切磋,将军果然棍法如神。”陆绎朗声道,“若我没记错的话:将军曾说,用棍如读四书,钩、刀、枪、钯,如各习一经,四书既明,‘六经’之理亦明矣。若能棍,则各利器之法,从此得矣。”“你竟然看过《剑经》?!”这着实出乎俞大猷的意料,方才陆绎所言,正是他所著《剑经》中的话。陆绎笑道:“家父对此书赞赏有加,还特地抄写给我,要我用心读。”正所谓千穿万穿马屁不穿,饶得是俞大猷,饶得他明明知晓陆绎所言很可能是客套话,但听到陆炳这等高手也对《剑经》赞赏有加,着实令他心中欢喜不已。自至舟山以来,俞大猷还未曾这般心情畅快过,当下挥手让众官兵散去,携了陆绎的手,又唤上王崇古,一起回到大帐中。一进大帐,他便从腰间取了碎银,连声命祥子置办些酒菜来。看见俞大猷难得有如此心情,王崇古也甚是欢喜,唤住祥子,笑道:“我原本存了一坛子酒,预备着攻下岑港后庆功时喝,现下将军心情好,你就去将我那坛酒取来。”闻言,俞大猷笑道:“想不到你居然还私藏好酒,怎得,今日舍得拿出来了。”“陆佥事您可能不知晓,他那条棍子连北少林的和尚都服气,”王崇古朝陆绎笑道,“今日能见将军肯在校场上低头,我自然要庆贺庆贺。”“言渊也是从《剑经》中受益良多,才能勉强与将军对阵。”“方才那一棍,可受伤了?”俞大猷问道。陆绎摆手道:“不碍事,将军棍下留情,未尽全力,我怎会受伤。”一时祥子将酒菜置办来,军中连像样的杯器都寻不到,酒以碗盛,三人吃着酒菜,畅聊起来。“不知今日你连比武都顾不得,伸手去捞的是何物?看得这般要紧?”俞大猷好奇道。陆绎自怀中掏出了姻缘石,放在掌中给他瞧。“这是何物?”俞大猷皱眉道,“……我看就是块石头!”王崇古也凑过来端详,猜测道:“莫非是名贵的玉石?生怕摔碎了吧。”陆绎笑道:“不是什么名贵玉石,是一位朋友所送的姻缘石,听说灵验,我便带着。”王崇古听得一楞:“以陆佥事的人品相貌,还有家世,何愁姻缘二字,愁得该是桃花太多才是。”“大丈夫何患无妻!”俞大猷也不懂陆绎为何将此物看得这般要紧,“这若是在战场上,为了个物件,连命都丢了可不值。”陆绎并不想多加解释,微微一笑,复将姻缘石收起,岔开话题道:“我记得将军是福建123言情人氏,不知这身好武艺师从何处?”“我师从李良钦,”久未饮酒,俞大猷被王崇古的好酒钩起了酒虫,又自斟了一碗,边饮边叹道,“想当年在师父门下,除了练功,便是与师弟一块儿上山掏鸟下河摸鱼,真是畅快得很。”“将军还有师弟?”“我师父与旁人不同,不似别人收十几个或是数十个徒弟,他只收了我和我师弟两人,悉心教导。想来我们俩也是没出息,没给他老人家脸上添光。”饮了酒,俞大猷的话也密了许多,叹了又叹。陆绎望了眼王崇古,后者耸耸肩,显然已经看惯俞大猷喝酒后的模样。“您师弟现在何处?”陆绎顺着他的话问。“不知晓……”俞大猷似乎想起什么,复把陆绎的肩膀拍了又拍,“大丈夫何患无妻,怎么着都能娶着婆娘,女人这种事,千万别钻了牛角尖。我师弟就是最好的证明!”想来是个为情所困的故事,陆绎没想再问下去,俞大猷却自发自觉地继续说下去:“我师弟,练武的好苗子呀,我师父本就想收我一个徒儿,可见了我师弟后,那骨骼、那资质,硬是没忍住,收了他做关门弟子。说起来,我师弟真的是比我有悟性,一点就透,学什么都比我快,可惜啊,为情所困,还没学成就走了,说是要进京闯闯,博个功名。”“那他现下如何?”王崇古问道,“是否在朝中?”俞大猷连连摆手:“他走的时候连名字都改了,初始还知晓他当了锦衣卫,再后来就音讯全无了。”陆绎笑道:“既是锦衣卫,将军不妨说说这位师弟姓甚名谁,说不定我认得?”“他姓杨,单名一个立字。后来连名都改了,说是大丈夫鹏程万里,改名为杨程万。你可听说过他?”“……”杨程万?!陆绎怎么也没想到俞大猷的师弟会是他,再一思量,难怪杨岳曾说爹爹爱吃润饼,这润饼原就是闽南之物,他还诧异杨程万未去过闽南,怎得会爱吃此物。俞大猷见陆绎面色古怪:“你听说过?”“是,恰巧听说过……此人多年前因伤辞去了锦衣卫职务,现在是六扇门的捕头。”他现下也已娶妻生子,儿子也在六扇门当捕快。”陆绎说着,脑中似有千头万绪涌来,一时却又整理不清。听闻杨程万的境况,得知故人安好,俞大猷感慨良多,长长叹了口气。“将军说他当年为情所困,不知……为得是哪位姑娘?”“那时节,泉州府有个行医的林家,他与林家勉强算是沾着点亲,也时常走动。林家有两位姑娘,他心里惦记着那位姐姐,可惜林家看他不上,将那位姐姐许给旁人,莫约也是个官家。我师弟心中不忿,这才想进京去争口气。”林家的大姑娘,嫁给了夏长青;沈夫人是林家二姑娘,难怪她听说了杨程万之后就愿意留下……陆绎再往深处想去:夏言一案,当时杨程万还是锦衣卫,他不可能不知晓此事会波及夏长青,当时他是如何抉择?他被关入北镇抚司,与此事可有关系?“陆佥事、陆佥事?”见他怔怔出神,王崇古诧异地看着他。陆绎回过神来,一时间却掩不住面上的深忧,俞大猷见状便道:“不说了,今日难得痛快吃酒,这等儿女情长之事不提也罢,平白扫了兴致。来!再干一碗!”心知不该在此时想杨程万之事,陆绎收拾心境,满满倒了一碗酒,敬而饮之。见陆绎一口气喝净碗中酒,毫无推辞扭捏之色,俞大猷更是欢喜:“痛快!在军中咱们都是兄弟,以往是我生分了,今日陆佥事你若不嫌弃,我便认了你这兄弟,如何?”他此言一出,王崇古心中暗叫不妙:陆绎是何等身份,锦衣卫最高指挥使陆炳之子,外头想巴结他的人能从大帐一直排到海里头去。将军酒兴一起,说出这等话来,陆绎定然心中不快,又不好直接回绝,场面岂不尴尬。他正待开口打个圆场,却见陆绎搁下酒碗,起身离桌,不由心中暗叫不好,担心陆绎当即就要翻脸……殊不料,陆绎整整衣袍,朝俞大猷恭敬一拜:“哥哥在上,请受言渊一拜!”见陆绎行事这般痛快,正是合了俞大猷的脾性,当下伸手搀起他,大笑道:“好!热肠喝冷酒,点滴在心头。你我二人不拘礼节,以酒为誓,今日就结为生死兄弟!”☆、“哥哥!”陆绎唤道,“既为兄弟,我就不与哥哥见外了,小弟有一事相求。”“你只管说!”“请准予我带人潜入岑港,助哥哥攻下岑港!”陆绎重重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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