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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节（第2页）

&esp;&esp;董贵妃操持一日，已是极为疲惫，但她此时仍精神奕奕。手中梳理着京仪的一头长发，她对着铜镜温柔笑道：“吾儿明庭，从今往后就长大了，是大姑娘了。”她已极快地改口。

&esp;&esp;京仪歪头，把脸贴在她的手背上，轻声道：“我只想永远留在母妃身边。”

&esp;&esp;董贵妃替她擦去脸上的脂粉，轻咳两声后才道：“明庭总要嫁出去的，怎么能永远留在我身边呢。”

&esp;&esp;她还没有习惯自己的封号，张张口正要说话，却被抬水进来的小宫女打断，她只好由母妃扶着，一点点步入香汤中。

&esp;&esp;香汤温热，京仪置身其间，仿佛又回到母胎中般安心舒适。董贵妃始终含笑，如同对待新生儿一般温柔小心，然而她的面容在水汽缭绕中稍显不真切。京仪攀着木桶边沿，腾地站起来，小小地喊了一声：“娘亲！”

&esp;&esp;宫中的孩子，只有在五岁前才能称呼生母为“娘亲”，五岁之后统称为“母妃”或“母后”。她已经有许久未曾在母妃面前以“娘亲”相称，乍出口，眼睛却被热气熏得微微泛出湿意。

&esp;&esp;娘亲实在太过苍白纤细，她害怕自己一个错眼，娘亲就会在烟雾缭绕中彻底离去。

&esp;&esp;董贵妃快速转身，用一方半人长的棉布将她的身子裹住，带点笑意地微嗔道：“当心着凉，怎么还这么不会照顾自己？”

&esp;&esp;京仪不顾手上还湿漉漉，伸手缠住母妃的脖子，把头埋在母妃脖颈间掩饰自己的眼泪，良久才闷闷道：“儿臣舍不得您。”

&esp;&esp;宫女们已经眼明手快地替长公主擦干身子，将她扶到床上。

&esp;&esp;宫女们悄悄退下，床帐后只有母女两人。京仪依偎在母妃怀中，耳边能听到母妃虽微弱但沉稳的心跳声，她稍稍定心。

&esp;&esp;董贵妃侧卧，一下一下地轻抚着女儿柔顺的长发，心中无限感慨。当初那个皱巴巴的小女孩，现已长成明媚娇憨的少女，大齐最受宠爱最天真纯洁的长公主。

&esp;&esp;床帐落下，京仪安静地听着董贵妃絮絮叨叨回忆自己从小到大的趣事糗事，回想起幼时的日子，明明好像一伸手就能捉住，却再也回不去了。

&esp;&esp;董贵妃讲到她八岁时跟着刘信陵爬树，从树上掉下来摔得膝盖出血，当时她吓得哇哇大哭，现在却连回忆都有些模糊了。

&esp;&esp;

&esp;&esp;长公主及笄礼那日，季明决之所以未能前来观礼，只因他在前几日已被派往豫地治理今夏水灾。

&esp;&esp;他已快马加鞭行了数日，这日在马上收到京城消息，才稍稍歇下。

&esp;&esp;他分外遗憾未能陪着京仪过及笄礼、没能亲眼看着他的小姑娘长大成人。薄唇触碰，舌尖微微顶着上颚，他轻轻念出“明庭”二字。

&esp;&esp;不是前世高高在上的长公主，而是他的小莬丝草的封号。

&esp;&esp;指腹久久地触摸着信纸上的“明庭”二字，文熙帝的确宠爱长公主，无论名字还是封号，皆取光明美好之意，艳冠京华，仪态万千，光明万象，谢庭兰玉，几乎寄寓着所有美好的愿景。

&esp;&esp;看到“长公主常吞声饮泣，似为董贵妃担忧”时，季明决不禁皱眉，有些心疼他的小兔子。

&esp;&esp;算算时间，董贵妃的日子也快差不多了。季明决深知董贵妃对京仪来说有多重要，在她小产后就曾安排人处处照拂，然回天乏术，董贵妃的身子其实早已渐渐败落，小产拖垮她的最后一根稻草。

&esp;&esp;季明决曾以为前世董贵妃死于皇后之手，今生才惊觉，是贵妃命数如此而已。

&esp;&esp;他望着远方落日，长长出了一口气，但愿能及时赶回京仪身边。心底隐隐有些不安，都被他全数按捺下。长公主前世都能熬过去活得率性恣意，今生有自己护着，她定能好好走下去的。

&esp;&esp;前方的洪灾还等着他前去治理，季明决勒住缰绳，一夹马腹往前而去。

&esp;&esp;……

&esp;&esp;京仪今日服侍母妃喝过药后，便在寝殿旁的碧纱橱中一边逗弄小铃铛，一边同阿弟时瑜轻言细语地讲话玩笑。

&esp;&esp;小铃铛咬住时瑜的衣角不肯撒嘴，看着阿弟手足无措的样子，她难得被逗得掩唇低笑，道：“阿弟的衣裳是肉做的不成，小铃铛这般爱咬。”

&esp;&esp;见长姐久违地露出笑颜，时瑜也忍不住笑得两眼弯弯，两手一摊，装作无奈道：“我就是招小铃铛喜欢，许是小铃铛喜欢男孩子。”

&esp;&esp;这话却勾得京仪想起贺兰筠和他的小黄狗。别国质子身死大齐宫中，而彼时正值大虞战败，两国和谈之时，大虞朝并未就此提出太多要求，连贺兰筠的尸身都只草草葬在京郊陵园便算了事。

&esp;&esp;至于同样葬身火海的小黄狗，还是京仪偷偷去求了季明决，他才派人潜入辰殿，将小乖乖下葬。

&esp;&esp;可怜小铃铛身为母亲，却还不知道它的孩子已经不能欢快地又跑又跳了。

&esp;&esp;京仪捏着小铃铛的肉爪子，眼底漫起些湿意来。

&esp;&esp;旧人已逝，她极力克制自己不要去想小筠，可念头偶尔无端端地扫到他身上，京仪就仿佛被他那双湿漉漉的眼眸冰一下，好似无声在质问，她无言以对，只能狼狈调转念头不再去想。

&esp;&esp;时瑜不知自己那句话惹得姐姐伤心，手忙脚乱地要替她擦掉眼泪，却听见宫外传来一声：“茉贵人求见贵妃娘娘。”

&esp;&esp;茉贵人，正是此次选秀入宫的妃嫔，而她还是当今皇后的幼妹，秦茉。

&esp;&esp;京仪上次在宫外与她有过一面之缘，本就不喜此人，现下听到她的名字，更是厌恶得眉头都微微拧起。

&esp;&esp;董贵妃喝过药后便睡下歇息，京仪止住夏嬷嬷要去请示母妃的动作，理了理衣裳，冷淡地步出寝殿。

&esp;&esp;秦茉当日入宫时没能见到董贵妃，最近文熙帝赏她不少好东西，她不免心生倨傲，又闻董贵妃生得如何倾城倾国之姿，仗着有长姐秦皇后为她撑腰，便想跑来显摆，临走时还不忘捎上她唤进宫来做客的沈念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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