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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esp;&esp;“稍等,我们商议商议。”
&esp;&esp;莫裤子拽着他走到一边,悄声问:“你银子只剩了二百多两?你想不想见姜柔柔?”
&esp;&esp;听到那钱数,简淮早已惊呆,可一想,当今官家都宠幸的人,不知娇贵到何等地步,若能见上一面,恐怕五千两银都值,不由得点了点头。
&esp;&esp;“那咱们拿你那二百两去赌一局。若输了,咱们就回家;若赢了,我便进去求他家的老娘,让你见一见姜柔柔。”
&esp;&esp;“好!”
&esp;&esp;“若赢得多了呢?”
&esp;&esp;“都归你。”
&esp;&esp;“那算不得什么。这汴京城能拿得出五百两银子的,恐怕有上千上万,但凡有些钱的,哪个不想会一会姜柔柔?若是有钱便能见,他家的门槛恐怕早已踩平了百十回。可你没瞧见?他家院里冷冷清清的,一个客人都没有。”
&esp;&esp;“那你说如何才好?”
&esp;&esp;“你为见姜柔柔,最多愿意出多少钱?”
&esp;&esp;“嗯……多少都成,哪怕十年的田租。”
&esp;&esp;“那好,我若让你见了,你十年田租分我一半,如何?”
&esp;&esp;“这……成。”简淮刚才在潘楼吃得半醉,已几无神志。
&esp;&esp;“言语过耳忘,墨字百年新。我们先去订个契,而后我立即替你去赌钱。”
&esp;&esp;“成。”
&esp;&esp;莫裤子便带他去了巷口一家茶铺,借了笔墨,写了一纸契书,他昏昏然便在上头画了押。莫裤子揣起那纸契书,让他坐着吃茶,自己带了那二百两银子去寻赌坊。简淮等了一个多时辰,酒意都快散尽,莫裤子提着两只沉甸甸的包袱回来了:“赚到了,走。”
&esp;&esp;简淮忙跟着一起到了姜柔柔家院门前,莫裤子对那门前的男子说:“银子有了,五百两。”
&esp;&esp;那男子慌忙站起来:“便是有银子,我家姐姐也不见客。”
&esp;&esp;“这算什么话?我进去找你家妈妈说去!”
&esp;&esp;那男子忙要拦,莫裤子已直冲了进去。那对男女一起追了进去,里头旋即响起叫嚷声,之后又静了下来。半晌,莫裤子笑着走了出来:“成了,进来吧。”
&esp;&esp;简淮忙抬腿迈过门槛,走了进去。跟着莫裤子绕过影壁,黑暗中瞧不清那院落,只见一座三层小楼,楼前堂屋门开着,里头灯火明亮。他们走到堂屋门前,一个锦衣老妇人迎了出来,瞅了他两眼,神色极冷淡:“进来坐吧。”
&esp;&esp;堂屋里头极宽敞雅静,异香扑鼻,中间一张深红雕花大圆桌,摆了一圈绣墩。后面一排博古架,上头列着些古器花瓶,两排落地铜烛台上烧着高烛,映得两边张挂的银线帷幔莹莹闪亮。简淮跟着莫裤子坐到那张大圆桌边的绣墩上。那老妇人朝旁边冷唤了声“奉茶”,一个绿绣衣少女用个朱红托盘端着两盏茶出来,面容娇媚,像是画儿上的仙姑一般。她盈盈走到桌边,将两盏茶轻轻放到两人面前,而后便轻步退下了。
&esp;&esp;老妇人又朝楼上唤道:“请姜姐姐见客。”
&esp;&esp;简淮忙抬头朝楼梯那边望去,可是被帐幔遮着,瞧不见。半晌,楼上传来一阵轻细脚步声,一级级下了楼梯,简淮忙睁大了眼睛。帐幔一掀,一位女子走了出来。烛光下,猛然见到那女子,简淮顿时惊呆,不敢信世间竟有这等绝美。那女子一身锦绣,头戴花冠,身形纤袅,面容莹润。两眼微微低垂,并不瞧人,却能觉到那目光水一般清莹。浑身似乎蒙了一层光晕,叫人不敢直视。她停住脚,微微侧身屈膝,低首朝这边道了个万福,随即便转身掀帷,进去了。
&esp;&esp;简淮微张着嘴,呆在那里,魂魄早已不知飞去了哪里,耳中猛听见那老妇高声唤了句“送客!”,他才惊醒过来。莫裤子在一旁拽了拽他,他才慌忙站起身,跟着朝外走去,边走边连连回头,朝楼上瞅望,却再不见那女子身影,脚下险些被门槛绊倒。
&esp;&esp;离开了那行院,莫裤子又带他去汴京瓦子里游耍,他却一路上都恍恍惚惚,全然看不见周围喧闹景象。至于当晚住在哪里,损
&esp;&esp;人之所损,或过,或不及,或不常,皆不合正理。
&esp;&esp;——程颐《伊川易传》
&esp;&esp;对于莫裤子,路缺牙都不知该恨,还是该谢。
&esp;&esp;路缺牙本名路德升,少年时因磕缺了小半颗门牙,便一直被人嘲唤作这个名儿。这是他一生大憾,万贯家财,却换不来一颗整牙。
&esp;&esp;路缺牙生来便有些胆小怕生,他父亲极严厉,只要见到他,常要寻他的不是,训斥一番。几个兄弟又一个比一个会争先讨宠,他从来敌不过,因而,除了在母亲跟前,他极少说笑。
&esp;&esp;八岁那年,王豪婚宴,派仆人送来了请帖。他父亲出门赴宴,原本只带长子或幼子。那天临出门时,他大哥闹肚子,幼弟又不知跑去哪里玩耍,寻不见。跟前只有他一人,他父亲只得带了他去。到了王家,有许多孩童都在成群玩耍,他却只能站在一边瞧。看着那些孩童那般欢畅,难过之余,他更有些恨,因而不愿多瞧,便独自在那庭院里到处走看。不知不觉走到厨房那边,一眼瞧见鸡笼边有两个孩童,比他略小一些,一样装扮,都是蓝锦银绣衣裳,乍一看,像孪生兄弟一般。后来,他才知道那是莫裤子和游丸子。
&esp;&esp;他见那两个鬼鬼精精的,忙躲到一边偷看,那两个竟用竹篾片挑了鸡屎往厨房汤锅里丢,来来回回丢了几次,见人来了,才一起嬉笑着跑开了。他瞧着,心里羡慕无比,这正是他极想做,却从来不敢做的。前院那群憨玩傻闹的孩童,那些高仰鼻孔、满脸假笑、从不肯瞧他一眼的大人,他们全都该喝鸡屎汤。
&esp;&esp;他站着望了一阵,见那厨房门前的仆人们又都走了,里头空无一人。他犹豫再三,还是壮着胆子过去,走到鸡笼边,折下一片竹篾,刮了一坨鸡屎。左右看看,仍没有人,便拈着那竹篾,迈过门槛,进到厨房,小心走近灶台。气促心跳得几乎要抽筋,强撑着才伸直了手臂,刚要把鸡屎甩进滚汤锅里,身后忽然响起个声音:“你做什么?”他吓得猛一颤,头皮都要飞走,慌忙丢掉那竹篾,转身就跑,却被脚下一片菜叶滑倒,重重栽了下去,牙齿正磕到门槛上,疼得他几乎昏过去。他却顾不得那些,拼力爬起来,疯了一般逃离那厨房,一直奔到前院,躲到花坛后,见没人追来,才急喘着气停了下来。嘴皮碰到牙齿,一阵钻心之疼,他不由得尖声痛叫起来。引得旁边几个孩童全都望过来,一个叫道:“他流血了,牙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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