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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esp;&esp;他摆好了架势等着,一副要把人生吞活剥的模样。看看时辰,快亥正了,外头玩儿得挺痛快吧,放那么多灯,有一阵儿他以为有敌情呢,真把人当瞎子啦?早晨上老十二屋里去,里间一堆东西原来是派这个用场,说到这儿不得不佩服弘策那小子,为了笼络人心,真下血本儿了。堂堂的王爷做灯匠,还做得兴高采烈,那串灯有百十来个吧,这么多,敢情是一宿没睡啊,这份心也真够可以的了。换了他,哄姑娘的破招儿他不稀罕使,放灯干什么呀,七爷是务实派,拿黄金给他熔个大项圈儿,往脖子上一套,明晃晃的富贵逼人,比那些一闪而逝的东西强多了。
&esp;&esp;回头说什么呢,他得板起脸来狠狠教训他,老和他来软乎的,他也不拿主子当回事。
&esp;&esp;静静坐着,院子里枝头积雪落地都听得清清楚楚。从来没觉得那么煎熬过,想到自己的东西便宜了别人,心如刀绞啊,这个怎么忍?他紧紧攥起拳头,食指上鎏金嵌宝的戒指衬得那骨节锐利分明。屋里烧着炭,阵阵热气蒸腾,他焦躁得一头汗。把青狐端罩脱下来撂在一旁,起身拿火筷子捅铜盆里的炉火,捅得火星子扑扑乱窜。
&esp;&esp;突然听见廊下有脚步声传来,这回他沉住了气,把通条靠墙放着,回过身来,似笑非笑看着门上。
&esp;&esp;沐小树进来了,乌沉沉的一双大眼睛,见风使舵地一瞥,忙上来斟茶,“主子这么晚还没歇着?外头到人定了。”
&esp;&esp;他挑起嘴角一哼,“知道人定了还满世界跑?刚才我打发人找你,你不在,上哪儿去了?”
&esp;&esp;他分明一怔,犹豫着说:“我睡不着,上外头逛去了。”
&esp;&esp;逛去了,逛到晒谷场上去了,还拉着醇亲王一块儿,又搂又抱又嘬嘴儿,演的一出好戏啊!七爷扩大脸上的笑,就要他看出来他不高兴了,这个叫冷笑。
&esp;&esp;果然他看着他,跟看见鬼似的,讶然问:“主子您怎么了?您牙疼啊?怎么半边脸直抽抽呢?”
&esp;&esp;七爷有点绷不住了,他眼瘸吧,他笑得这么有深意,怎么成牙疼了?且管不了那么多了,不论他怎么妈个逼,反正计划不能有变。他回身坐在圈椅里,冲门上使个眼色,那金会意,吱扭一声把门阖上了。
&esp;&esp;定宜回头看,心都吊了起来。这是干什么?左思右想,八成是放灯动静太大惊动七爷了,看他这阴阳怪气的模样,是不是看见什么了?她咽了口唾沫,既尴尬又心虚。先前和十二爷那么亲近,她给装在蜜瓮里还没醒神,本打算回去好好回味呀,没曾想那金在他坦夹道里候着,看见她就把人拎过来了。她都懵了,打杀她不怕,关门是什么意思啊,孤男寡女的。
&esp;&esp;七爷站了起来,撑着腰说:“别琢磨啦,爷离京三四个月,没人解闷儿,心里躁得慌呢。我瞧来瞧去,这么些随行的侍卫里,只有你长得对我脾胃,加上爷对你一向有点意思,今儿就点你的卯,夜里由你侍寝。你别怕,我把东西都准备完了,香油、生肌膏,都是必备的好东西。你和十二爷那股腻歪劲儿不小,十二爷体贴吧?我也能呀。我算看明白了,你是敬酒不吃吃罚酒啊,惹恼了爷,爷拳头一攥斗大,打你个满脸花开,你就知道爷的厉害了。”
&esp;&esp;她目瞪口呆,半天才明白过来他话里的意思,他是打算用强的,不答应就挨打?她慌了,这叫什么事儿,遇见兄弟俩,十二爷是她真心喜欢的,七爷不着四六来这么一下,真闹起来她凭自己的本事怎么应付?
&esp;&esp;“别别,有话好说。”她往后退了几步,“我进您府里就是个养鸟的,我只卖手艺不卖身。我可以给您磕头,但是您不能欺压人。”
&esp;&esp;他哈哈了两声,“我稀罕你磕头?我今儿就欺人了,怎么的?你进了羽旗,打你这辈起,你孙子重孙子都捏在我手里,你和谁说不能呐?本来我这人挺好说话,是你自己不识时务。”
&esp;&esp;她呵着腰说不是,“我对您可敬重了,要是哪儿做得不好您指点我,我改啊。”
&esp;&esp;七爷恨他装聋作哑,“你脑子挺好使啊,跟我这儿耍起哩个儿愣来了!十二爷香,我老七是臭的。我亲你一下你要死要活,老十二亲你,你一脸花痴样儿做给谁瞧?一个爹生的,你非要分出个高低来,待见他和硕亲王的衔儿,我达不到你的要求?成啊,你嫌贫爱富,你喜欢攀高枝儿,可你没这个命!只要我不放人,哪天我就是沿街讨饭,你也得给我托碗,谁让我是你主子呢。”他拿眼睛乜他,“我知道你耳门大,说得再多你都不当回事,得了,爷乏了,你把炕上归置归置,和爷一屋睡、一头睡!打今儿起不许见十二爷,你要不听话,我扒你师哥的皮!”
&esp;&esp;这通话完全不在点子上,反正他觉得这就能拿捏住她了。定宜也是,他把夏至推出来,她一时摸不准门道,等要说话,一错眼儿,他张牙舞爪扑了过来。
&esp;&esp;作者有话要说:1四大恒:老北京恒和、恒兴、恒利、恒源四大钱庄。
&esp;&esp;☆、
&esp;&esp;还好她见多识广,人也机灵,不像那些娇滴滴的小姐,遇见事儿只会抱着胸尖叫。她眼明手快,拔腿就跑,王爷的屋子是皇庄里最宽绰的,就满屋打转,也够七爷追上半天的。
&esp;&esp;越这样七爷越生气,边追边骂,“你别落在我手里,看爷逮着你,非赏你两个大耳帖子不可!站住……你还跑!”
&esp;&esp;七爷二十八的人了,自认为有了年纪,体力不济了。虽说每天打拳呀,那也是糊弄糊弄自己。就那个太极,修身养性还行,要说灵敏,得靠布库。可他有多久没练布库了,自己也记不清了。打从开衙建府起就懈怠,全家上下他最大呀,跟来的谙达嬷嬷们,凡是能管着他的都叫他给打发了。头顶上没人压着,他连书都不念了,射个箭垛子还常跑偏脱靶,要说拳脚功夫,全还给外谙达1了。
&esp;&esp;他两眼瞪着小树,心知抓不住,就吓唬吓唬他,看他惊慌失措的样子跟只兔子似的,也蛮可爱。男人就是这样,喜欢的人,就是个麻子,也觉得一个窟窿一朵花儿,打心眼儿里待见。
&esp;&esp;他跑得气喘吁吁,两个人绕着八仙桌转了半天,最后不行了,撑着桌沿说:“别跑啦,再跑我让人进来逮你啦,扒光了可现眼……你真成,牵着不走打着倒退啊你,倒霉孩子!”
&esp;&esp;定宜也累得不轻,又害怕,小腿肚里直打颤,“您不追我不跑,您要追我还跑……您坐下吧,坐下歇会儿,我也坐会儿。”
&esp;&esp;七爷挺郁闷,想想也是,先稳住了,这么追下去不是办法。他摸着长条凳,往后一挫就坐下了,压压手说:“你也坐,坐下咱们谈谈心。”
&esp;&esp;这场角逐就这么窝囊地结束了,两个人隔桌坐着歇脚,七爷还给她倒了杯茶。
&esp;&esp;定宜看看他,烛火里的七爷跑得一脑袋汗,宇文家都是白肉皮儿,越出汗越白净,长睫毛一耷拉,不说话时倒有两分儒雅味道。她灌了口茶,“您这身板儿,得好好练练了。跑两步就带喘,承德秋狝的时候怎么办呐?”
&esp;&esp;他说没事儿,“皇上他小舅子还不如我呢,不是照样过得挺滋润。”
&esp;&esp;她想起传说中的昆公爷,点了点头,“倒也是,您是皇上亲弟弟,比小舅子还近一层呢。实在不成您就装病,一到秋天您犯咳嗽,皇上一看,得,在家歇着吧,跟着打猎非咳吐血不可,您就超生啦。”
&esp;&esp;七爷哼了一声,心说要是体格够好,你还能坐这儿跟我逗咳嗽?别得了便宜还卖乖了,你等着,等爷歇够了有你受的。嘴上却说:“那是爷不愿意露锋芒,想当初没立储的时候好表现,哥儿几个打的野味儿加起来没我一个人多,太上皇说啦,老七深肖朕躬,我还以为金銮殿那把交椅有我一份呢,谁知道最后立的是老二。既然皇上做不成了,弓马也就放下了,再卖命也是别人的江山,我又不是个棒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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