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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esp;&esp;她慢慢地翻身坐了起来,怔怔地看着他仍满是烟火熏燎痕迹的一张脸,眉毛和额前的头发甚至都被烤焦了。
&esp;&esp;他睡着了,呼吸均匀,但是眉间的几道竖纹却丝毫未展开来,仍是那样紧紧皱着。
&esp;&esp;她觉得有些心酸,眼睛落到了他的手上。
&esp;&esp;他的手背之上已经出了大大小小被火燎出的血泡,有些破了,渗出了血水。
&esp;&esp;她站了起来,到了柜子前,找出了自己从前用过的绿玉膏,还有一瓶未开封的。他那时说这药膏阴凉去炎,除了平疤,也可用于火伤。
&esp;&esp;她回到了他身边,蹲在了他的脚边,给他手上擦药膏。刚触到他手背的一刻,他的手指动了下,人便醒了过来。
&esp;&esp;他没有说话,只是低头看着她静静地给自己的手上药。
&esp;&esp;“你心里……可有责怪我……”
&esp;&esp;他见她上完了药,身子动了下,仿佛想站起来,于是伸手反握住了她的一只手,低声问道。
&esp;&esp;淡梅抬起了头,对上了他的眼睛。那是一双布满了血丝,甚至有些黯淡的眼睛,再看不到往日如鹰隼般的锐利。
&esp;&esp;“你错了……”她任凭他握住自己的手,慢慢摇了下头,低声重复着道,“你错了,这话该我问你才对……,如果没有我被你曾骂过的贪心,现在这一切可能都不会发生。周姨娘、良哥、春娘,他们都正还过着他们习以为常的生活……,应当是我问你,你心里,可有责怪过我?”
&esp;&esp;徐进嵘低头望着她,表情有些僵硬,不语,未说是,也未说不是,只是握着她的一只手却更紧了,紧得她甚至有些痛。
&esp;&esp;淡梅有些后悔了,何必问他这个,既然都已经发生过了,难道自己现在只是想听他说“是”,还是“不是”?
&esp;&esp;她微微笑了下,站了起来:“你累了,我叫奶娘把慧姐领走,你好生休息下吧。”
&esp;&esp;
&esp;&esp;春娘的遗骨被送回了徐进嵘的青门祖坟里,葬在周夫人的侧旁。
&esp;&esp;周氏那夜虽被救了出来,只被春娘抱着在地上打滚时沾了满身的火油,灼伤很是严重,虽暂时无性命之忧,整个人却被郎中涂了膏药裹得似个粽子,躺着日夜呻吟,有气没力,神志有些有些不清,嘴里胡言乱语。清醒之时,便不住念着要去看良哥,又咒骂春娘恶毒,要见徐进嵘,说自己是被诬赖的。
&esp;&esp;淡梅不晓得徐进嵘到底有无听进春娘的临死之语,她也无心去问他这个,因徐进嵘自那场惊动了整个淮楚府的大火之后,人就更忙碌了。她知道他需要去面对他那些猜疑的下属官僚,平息满天飞的流言,安抚被祸及的民众。而她则几乎是从早到晚用心守在良哥的身边,仔细照顾他的饮食药物。
&esp;&esp;她觉得自己现在能为徐进嵘做的,也就只有这一点了:尽量让这个和他流着相同血脉的孩子在生命彻底流逝完之前过得舒适些。
&esp;&esp;“是你。”
&esp;&esp;这日早上,刚刚醒了过来的良哥睁开了眼,本一直有些涣散的目光似是重新聚拢了起来,看着坐他榻前的淡梅,迟疑了下,开口吐出了这两个字,声音弱得像来自于一只奶水不足的猫。但这是这么多日,他大概就可以over掉这些糟心事了。
&esp;&esp;七十一章
&esp;&esp;“何人如此歹毒,竟对一个孩子下这般奇邪之毒……”
&esp;&esp;他突然闭口,只是一只手拳头已是捏得咯咯作响,额头青筋也爆了出来。
&esp;&esp;老太医正说得起劲,被他吓了一跳,呆呆立着不动。
&esp;&esp;淡梅叹了口气,看着老太医道:“老大人可有化解之法?”
&esp;&esp;老太医这才回过神来,捻了下胡须道:“阴奎兰毒性极是隐秘,祸害绵延无穷。我瞧小哥如今这症状,中毒不轻,少则三两个月,便是一年半载的也有可能。从前也未遇到过此种毒症,我尽力一试便是,只却不敢保证最后能驱尽体内余毒。若是……”说着便停了下来。
&esp;&esp;“但讲无妨。”
&esp;&esp;徐进嵘瞧着已是定了下来,看着老太医沉声道。
&esp;&esp;“此物太过歹毒,小哥年幼体弱,被喂已久,加上从前未诊出此毒,用药不对,毒性早已浸入心肺,便是能保住性命,往后只怕也要较常人体弱,药不离身了……”
&esp;&esp;老太医摇了摇头,叹了口气。
&esp;&esp;淡梅心里一个咯噔,看向了良哥,见他躺那里奄奄一息,一张脸上蒙了层灰败之气,哪里有这个年岁孩子应有的半分朝气?
&esp;&esp;她今早见良哥病发,瞧着竟与后世吸毒成瘾的人停毒之后的症状有些相像,这才无意想到了这个的。
&esp;&esp;此时已有罂粟,只如今被称为米囊花,且只用作镇痛,并不似后世那般被熬炼成鸦膏祸害民众,便是一些诗歌中有提及,也都是溢美之词,故而她也不十分确定,这才把自己的想法转给了老太医。哪里想到虽非米囊之祸,却是这毒性比鸦片更甚的阴奎兰所致。且听老太医的意思,良哥便是保住了命,往后这一世也只是个废人了,心中也是有些难过,不禁看向了徐进嵘。见他不知何时已是把目光转向自己,正定定在看,眼中几分悲凉,几分感激,又似有几分辨不出来的别的什么情绪在里面。
&esp;&esp;老太医说完话,便自顾到了良哥榻前,仔细翻看他眼白,又细细诊脉,这才一边摇头,一边坐下来凝神开起了方子,涂涂改改半日,递给了徐进嵘道:“先照此方子服用段时日看看,再观后效。”
&esp;&esp;良哥竟是被人暗中长期下药,这才成了如今这般模样,老太医前脚刚走,前几个月里跟了周氏一道过来的丫头婆子便齐齐被叫唤到了侧厅,跪了一地,尤其是那几个伺候日常饭食的,个个都是吓得面如土色,唯恐自己被扣上这弑主的罪名,不过三言两语问下来,其中一人便道:“小哥从前惯常日日吃白沙蜜,姨娘屋里的翠玉便是伺候的。姨娘离京前几日,这翠玉有日突然便没了人,问了门房,她说谎称奉了周姨娘的命出去采买些离京要带的物件,便给放出去了,未想却是一去不回,想是出逃了,还特意去报了官。当时婢子们都私下猜测这翠玉何以好好的日子不过要做逃奴,如今看来,必定便是她给下的毒了。”
&esp;&esp;“良哥……我可怜的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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