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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esp;&esp;林升不知他所想,紧着追问,“大人是不是决定救他了?要不,不会问他姓名。倒是怎么和娘娘交代,这可得琢磨仔细了。”
&esp;&esp;容与点头,“眼下正有个机会,晚晌你去尚宫局传我的话,叫她们挑几个得力的侍女,明儿起到坤宁宫当差。顺便再剔除几个内侍,把他名字加进去就是。其余的事儿,我自去和皇后交代。”
&esp;&esp;安排妥当,翌日容与进了坤宁宫,除却带着一本名册,还有张氏谭氏两位乳娘。他含着笑,冲已是大腹便便的秦若臻打躬,“娘娘大喜,皇上日前已准奏,特许了两位乳母一齐服侍小殿下,这是开了从前没有过的先河。皇上还说,中宫规制原就该高出其余人等,皇嗣更是重中之重,听这话,足见娘娘在皇上心目中是一等一的重要。”
&esp;&esp;秦若臻听完,面上倒也有了些许笑模样,“多亏厂臣从中周旋,说到底还是你面子大,别人不知道,本宫确是心里明镜儿。”
&esp;&esp;容与笑着谦推,“本就是臣分内之事,哪里敢承娘娘谬赞。”
&esp;&esp;秦若臻笑笑,眉梢一挑,“本宫早起见送来了一批新人,知道是厂臣替坤宁宫安排下的,只是内中,也有被替换出去的内侍,想来也是厂臣的意思了?”
&esp;&esp;容与应是,“娘娘即将临产,诸事大意不得,内侍到底不如侍女细心,臣做主剔去了些懒散不省事的。些许细枝末节,不便让娘娘再费心,臣便自作主张择选过了,或有不到之处,还请娘娘恕罪。”
&esp;&esp;“什么恕不恕罪的,厂臣言重了。你一心为本宫,本宫岂有怪罪的道理?”秦若臻伸手,向明霞要过名册,粗粗一扫,笑问道,“这个陆潇,本宫原看着好,人伶俐不说,模样也得人意儿,正打算要赏呢,怎么厂臣倒把他调出坤宁宫去了?”
&esp;&esp;容与一派恭敬的掖着手,慢条斯理回答,“那恐怕是在娘娘跟前儿,臣几次来坤宁宫请安,赶巧了,都碰上他伺候茶水,臣见他笨手笨脚,实在难堪大用,唯恐他早晚冲撞娘娘,才想着打发去内宫监好生学学规矩。娘娘这么问,是觉得臣处置的不妥?”
&esp;&esp;秦若臻嗯了一声,笑得意味深长,“没有,很是妥帖,倒是这么个不起眼的小内侍,能入了厂臣的眼,也算是他有造化了。”
&esp;&esp;犹是也就撂开手不提,又闲话了两句,容与方告退出来。一面往乾清宫走,一面叮嘱林升,“告诉内宫监的人,别叫他在再往后头来,凡是和坤宁宫相关的差事,一律不必派给他。再叫他自己好生将养身子,另备些补药给他送去。”
&esp;&esp;等事情都打点完,林升笑着来回他,“出了坤宁宫,那陆潇可算是会笑了,说话儿也不抖得跟筛子似的了,虽不敢太往面上露,可也知道自己是逃出生天。哦对了,他还说要来给您磕头。我琢磨着,您未必肯受他的礼,也就帮您推了。”
&esp;&esp;容与听得一笑,点了点头。现如今要说卫延是他的左膀,林升可也能算是他的右臂了——且还是为数不多,真正了解他的人。于是赞过林升处置得当,依旧回沈徽跟前当差去了。
&esp;&esp;只是不光他要推却不见人,沈徽这边因盐运使人选,也一连推了几个臣工觐见。一味搪塞不成事,容与少不得笑劝他,“皇上如今也学会了偷懒,这样的举动再多几回,外头人怕是要担心,您再不肯勤政了。”
&esp;&esp;沈徽横了他一眼,心里不以为忤,嘴上却半嗔起来,“如今也就只有你,敢这么跟朕说话了。”说完扬唇一笑,“无妨,不是还有你么?朕的厂臣多勤勉些,也就替朕担待了吧。”
&esp;&esp;话说完,俩人倒是都不约而同笑起来。容与刚要谦辞两句,沈徽已然扬手截住话茬,“不必跟朕自谦,你接掌内廷以来,无论前朝内廷,大小诸事都是办得妥妥当当,你若没这个能耐,朕也不会把事情放心交给你办。唯独就是缺点子狠劲儿,遇事太容易心软。现如今再看,还是有改进。朕也想了想,不必太过,朕不讳言自己是心冷意冷的人,即便如此,也须顾忌将来史笔说我刻薄寡恩。你自然也一样,能多结些善缘也是好的。威加四海,恩泽内外,方为经世之道。”
&esp;&esp;什么四海内外的,那是他的帝王业,和自己有什么关系?容与不过附和的干笑两声,倒是想起从前他说过,不在乎史书工笔如何描摹,可见是此一时彼一时。坐上这个位子,心思渐渐起了变化,开始念及身后名,这桎梏也就算是套牢了。
&esp;&esp;作为一个活了两辈子,且经历过现代社会的人,他自问全不在意这些虚名,就凭这一点,他就比沈徽多了份心灵上的自由自在。
&esp;&esp;沈徽哪里知道他这一番腹诽,含笑打量了他一会儿,好像忽然想到什么,蹙眉问,“你还好意思说朕偷懒,你答应朕的事呢?这么久可还没做好?”
&esp;&esp;容与迅速回顾了一下他近期交办的差事,自回京以后,一桩桩一件件,自己都有照办的,实在想不出他指的什么,只好放弃回忆,诚恳请他明示。
&esp;&esp;“朕让你写的戏呢?”沈徽瞪圆了眼,满脸揶揄,“你可是答应朕,要写个不一样的出来,还说奉旨编戏文呢?”他摊开手笑起来,恍如风动云开,“几时给朕看新戏?”
&esp;&esp;容与瞬间无言以对,自己成日忙得不得闲,哪有时间编戏文?再者这也真不是他擅长,总不能拿后世那些剧本来敷衍吧,不知道那样行事,算不算是剽窃。
&esp;&esp;正思量着,抬眼间,恰好对上沈徽的双眸,一刹那,仿佛有光华肆虐的感觉。让他顿时忘了要说的话,只觉得此时此刻,沉浸在那片海子一样的深邃眼波里,哪怕即刻溺毙其中,也能教人甘之如饴。
&esp;&esp;丑戏
&esp;&esp;不过还没等容与的戏文编出来,宫里的新戏业已上演了。
&esp;&esp;已近夏末,暑气仍未消散,沈徽循例迁往西苑避暑,他挑了太液池东岸的凝和殿,将皇后安置在西岸的太素殿。帝后虽隔水相望,每日也还是要共进晚膳,闲话一会子家常。
&esp;&esp;与此同时,西苑也迎来了新的客人——升平帝胞妹齐国公主进京省亲,一同前来的还有她的两个孙辈。长孙女崔景澜今年十六,还没许人家,这一趟上京,自然有让勋贵人家相看的意思;长孙崔道升不满十五,因祖母宠爱一时半刻离不开,于是便也将他带了来。
&esp;&esp;沈徽在太液池畔设宴,许是因为齐国公主是他的亲姑母,也是这世上为数不多的正经亲眷,他对公主的态度除却尊重,倒也显得颇为亲厚。
&esp;&esp;在座相陪的有皇后、慧妃,二人都有孕在身,本就时常觉得烦闷,教坊司不敢惊扰贵人,特意安排了些轻歌曼舞,并行云流水的轻巧戏文。台子搭就在西岸的澄波亭,箫管悠扬,笙笛清脆,伴着乐声恍若穿云度水,让人心旷神怡。
&esp;&esp;既是家宴,沈徽也不必正襟危坐,只半倚在软榻上,十分慵懒的端起茶盏。见里头是六安茶,登时拧着眉毛问,“怎么又是这个?喝的都腻歪了,大夏天儿的,还不如寻碗酸梅汤来。”
&esp;&esp;容与知他想饮酒,只是如今后妃皆有孕,备宴时不便上酒,加上天气溽热,也不过佐以清茶解暑罢了。
&esp;&esp;抿唇笑笑,他从腰间解下一只小香袋,里面有一早预备好的青梅脯、丁香李雪花应子、糖莲子、青红丝并薄荷叶,每样一点,摆在沈徽面前的汝窑小碟里,另拿了片薄荷叶放进杯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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