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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度命人备了墩子,宋宜在火旁坐下,宋珩咋咋呼呼地非要起来替她敷药,“姐,夜里的药还剩一些,我替你敷敷。”
宋宜本想阻止,但军中无女眷,宋珩是如今最适合做这事的人,只好由他去。宋珩凑近了,伏在她耳边道:“一模一样的手法,我和爹的马也被惊了,但北衙看我俩看得紧,拦下了,这帮人定是故意的。姐你没吓着吧?”
沈度那边交接完毕,往这边走来,宋宜看他一眼,避过他的目光,也不答宋珩的话,宋珩以为她吓着了,忙问:“姐你想什么呢?”
宋宜若有所思,“我在想那帮人到底什么来头。”
瞧着沈度走近了,宋宜朝向管事,“许叔,您看呢?”
管事愣了一下,随即道:“既是县主问,老奴也不避忌了,那帮人看来意似是想让王爷和县主摆脱北衙的控制,兴许……当真是晋王爷也未知?”
沈度恰巧停在宋宜后方,管事一惊,忙住了嘴,却已被沈度听了去,沈度颇有涵养地笑了笑,“定阳王府连个下人都如此聪慧。确是如此,之前在王爷书房搜出不少与晋王的往来信件,方才又在救县主之人身上又发现晋王府兵的令牌。”
“救?”宋宜重复了一遍这字眼。
沈度目光一一扫过宋嘉平和宋珩,最后落在宋宜身上,“定阳王府这通敌谋反的罪名,似乎要坐实了。”
管事这才着了急,忙向沈度请罪,“大人勿见怪,小人刚才只是胡乱猜测。夫人故去之后,王爷与晋王已经数年未曾相认了,又怎会有书信往来?大人可要明察秋毫,切勿随意冤枉王爷。”
“哦,是吗?”沈度垂首看向他,“要我把物证请出来给你看看?”
管事哆哆嗦嗦不敢答,倒是宋珩在一旁脾气大了,斥了沈度几句:“沈大人,我倒是想问问,是我从前在书院时对不住大人,还是我爹和大哥曾经开罪过你?值得你如今大动干戈非要置我一家于死地?”
“县主之前也这么问过下官。”沈度嘴角的嘲讽愈盛,“想来王爷必也认为,是下官在刻意针对诸位了?”
宋嘉平一路极少说话,这下沈度问到他,他才不得不开了口:“沈大人秉公办事,既合御史台规矩,又何谈刻意针对?”
宋珩没忍住叫了声“爹”,带几分委屈,又回头瞪了沈度一眼。
沈度不置可否,往来路去,宋宜跟在他身后,沈度回头看她,“县主还有话要说?”
“请大人借一步说话。”
沈度同她往旁边雪地上走了几步,宋宜突地笑了笑,“大人确定方才那些人是晋王的人?”
“不确定。”沈度神色如常,目光望得远,落向宋宜方才返回时的方向。
“那大人何苦扣这么一大顶帽子给宋家?”宋宜随着他的目光看过去,“更何况还是这般滔天的罪名。”
“宗亲贵族案由三司会审,圣上亲断。区区一个八品御史,信与不信,并无影响,县主无需忧心。”
“陛下晚年不信北衙,不信阁臣,独独扶持御史台起来,为三法司之最,享生杀予夺大权。”宋宜望向他,一点不肯错过他的每一个细微表情,“大人日后复命时所说的每一句话,都能定人生死,如何会没有影响?”
沈度不答。
宋宜哂笑,“御史台大权乃御笔亲批,方才的情况,大人若当真与我宋家有过过节,折子上可以写一句‘文嘉县主通敌外逃未遂’。甚至,大可先斩后奏。”
沈度目光收回来,上下打量了宋宜一遍,“王爷和县主身份尊贵,王爷在朝中的势力更是盘根错节,若是下官凭御赐大权地处决了二位,日后若有人替二位翻案,下官项上人头也保不住。下官虽愚钝,倒也不至如此犯蠢,县主为何非要指一条死路给下官?”
“大人哪里愚钝了?依我看,倒是精明谨慎得很。”
沈度低头看她,她额角受了伤,宋珩虽替她上过药,但条件简陋未曾包扎,隐隐还可见伤口。
“县主想让下官隐瞒此事不报?”沈度垂首,目光落在她的裙裾上,方才在雪地里走过一段,裙角打湿大半,此刻正耷拉在她脚腕处,“物证皆有录册,又有北衙一路随行,下官如何能从中作假,还请县主勿要为难下官。”
“大人探花郎出身,自知措辞微有不同,含义便大有不同,又何需冒险隐瞒不报?”宋宜的声音难得带了几分波动,“我仔细观察了两日,未曾见着家父和大人到底有过什么过节,我哥更是从入仕开始便一直在地方为官,更不可能同大人有过不快。”
“同为朝官,同被司礼监打压,大人为何不肯帮个小忙?一朝天子一朝臣的道理大人不会不懂,将来东宫主位,大人这顶乌纱帽又真的保得住吗?”
“县主。”沈度动了怒,声音里也带了冰碴子,“县主可知就凭方才这番大不敬的话,下官便真可就地取县主性命?”
“知道。”宋宜仍是直直地盯着他,全然没有任何惧意,“可大人方才亲口说过,不敢。”
“何况……下官一直有一事不明,想请教县主,”沈度顿了顿,迎上了她的目光,“下官与县主此前并不认识更无深交,县主到底凭什么肯定,下官定会受县主拿捏?”
意乱
雪簌簌下着,倒像在他俩中间隔开一道天然屏障似的。
宋宜久未答话,沈度将手中那面令牌翻来覆去,见她还没有要开口的意思,顺她意给她个台阶下,“县主放心,宗亲贵族案,司礼监无法只手遮天,无论如何最后也得圣上朱笔亲批方能定夺。至于圣上信与不信,便不是县主与下官所能左右的了,县主无需过分忧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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