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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esp;&esp;云初末抱着她,脸上的笑意在灯火下显得温暖而安宁,很好脾气的答了一句:“好啊。”
&esp;&esp;执笔画峨眉(四)
&esp;&esp;云皎的行李还没有收拾完,就不得不停了下来。她已觉察到自己身体的异样,百年来,一种从未有过的疲劳感渐渐加重,甚至一天之间,还没做什么事情就觉得很累,精神顿困想睡觉,睡着了就不大容易能醒来,头晕眼花的时候越来越多,好在云初末在的时候,她都在忙忙碌碌的收拾东西,所以暂时没有被他发现异常。
&esp;&esp;她坐在铜镜前,望着镜中的影子沉默,不紧不慢的梳理着发丝,梳着梳着又停了下来。
&esp;&esp;云初末绕过屏风走过来,手里还拿着一支发钗,他走到云皎的身后,从旁边凑出来,单手支颐靠在梳妆台上,把发钗呈给她看:“云皎,喜不喜欢?”
&esp;&esp;云皎倏忽回过神,垂眸望去,对着他的目光微笑:“喜欢。”
&esp;&esp;因为是喜欢的云初末送的,所以无论是什么,她都喜欢,眼前这个男子,温柔体贴陪了她一百年,总是费尽心机的找来精致有趣的东西来讨她欢喜,他没有什么喜欢的东西,也没有什么喜欢的地方,总以为她喜欢的东西就是最好的,她想去的地方,就是他要去的……
&esp;&esp;云初末手里转着发钗,阴柔精致的神情悠然自得,脉脉注视着云皎:“那……我给你戴上可好?”
&esp;&esp;云皎沉默了片刻,对着他扯出了一个笑容:“好啊……”有些事情,他早该知道,既然说不了口,只能让他自己去发现。
&esp;&esp;从小到大,她就是这样没出息的,怕疼怕苦,手上破了一点小伤口,就大惊小怪好像痛得要命,喝一点药还要云初末求着哄着,才肯勉强咽下去一口,刚刚学会走路的时候,就知道晃晃悠悠找他要抱抱,甚至听到打雷声,都会揪住他的衣摆死活不肯撒手。这么多年,她一直靠着他,赖着他,事到如今,所有苦痛还是要他自己尝……
&esp;&esp;云初末的唇角带着笑意,拿着发钗比划了好一阵儿,才找到最好的位置轻轻簪了下去,他偏过头为她理着长发,脸上洋溢着温暖的笑意,然而片刻之后,好像发现了什么,笑容逐渐冻住,幽凉的目光里倏忽闪过一抹慌乱,似是掩着千秋的风雪纷飞。
&esp;&esp;他的手指发颤,拨弄着云皎的发丝,将它们捋在手里,墨色掩映之下,散落的长发已经白了大半,他的神情震惊,不可置信的看向云皎:“怎、怎么回事?”
&esp;&esp;云皎的神情凄楚,咬唇低下了头,不让自己哽咽出声,泪珠却不断的倾落下来,打在握着衣裙的手背上,竟是有些发烫。云初末蹲在她的身旁,伸手将她扳过来,仰头凝望着她,仓皇失措的,喃喃问:“云皎……”
&esp;&esp;云皎紧紧咬着下唇,望着眼前的人掉眼泪,沉默了好一会儿,才带着哭腔回答:“云初末,我的精元……被打散了,活不了多久了……”
&esp;&esp;原以为被那道天谴击中,她能安然无恙,甚至还曾为此沾沾自喜,以为从此两个人可以永远在一起,漠北的雄鹰,江南的桃花,以及洛阳的牡丹……那些她所设想的,到头来不过是一场空欢喜,展现在他们眼前的,他们曾经紧紧抓着的,仅是短暂虚假的美梦……
&esp;&esp;被诅咒的灵魂,终究要回到她应该存在的地方,他救不了她,一如救不了万年前,在他怀中死去的战姝妤……
&esp;&esp;听到她的话,云初末恍若被什么击中,他失魂落魄跌坐在地上,神情怔怔的,再度抬首看她,脸色惨白,缓缓摇着头,嘴里喃喃的:“不、不会……”
&esp;&esp;云皎更是哭,她低下身子,颤手去抚摸他的脸,爱惜而不舍:“云初末……”
&esp;&esp;云初末惊恐的倒退了几步,举止神情间甚至有些仓皇无错,他望着云皎苍白无力的手,极力想要保持冷静:“别、别碰我……”
&esp;&esp;他不能接受,不敢相信,宁愿相信这一切其实都是他的梦,纠缠折磨他的梦,梦醒了,他的云皎还是好好的,会活蹦乱跳缠着他撒娇,会哭着闹着巴着他求饶……所以不要碰,他怕触及到那双没有温暖的手,冰冷阴寒,将他从幸福的云端,顷刻打入地狱的彼岸……
&esp;&esp;他去过地狱,那里的天,漆黑一片,夜空里永远回荡着凄然惨烈的声音,那里的水,彻骨冰冷,从水面露出的恶鬼腐臭丑陋,不断伸出的手白骨森森,好像要把人生生拉下去,撕裂血肉瓜分蚕食,还有那个永远燃烧的红莲业火,大魔女战姝妤都差点魂飞魄散,他的云皎可该怎么活……明明一百年来,他连让她吃一点苦都不舍得……
&esp;&esp;“云初末,”云皎蹲下身来,伸手抱住了他,感受着他颤抖抗拒的身体,心里更是难过:“云初末……”
&esp;&esp;云初末惊慌失措地将她推开,连连后退着,他在拒绝她,一如拒绝相信这个事实,甚至看都不再看她一眼,他失魂落魄的爬起来,跌跌撞撞走出门外,看见庭院中站着的身影,眉目顿时阴狠起来,手中瞬间化出一柄长剑,墨紫色的身影倏忽闪过眼前,强势的力道掀翻了桌椅,就连院子里的树木也被连根拔起。
&esp;&esp;冷冽的剑锋抵在阴姽婳的颈间,煞气缭绕升腾,就像他现在滔天的恨意,他的眸中闪过一道紫芒,声音颤抖,强忍着怨恨,低沉阴狠:“我要毁了你!”
&esp;&esp;流紫的灵力像是寂静燃烧的烈火,瞬间将阴姽婳包围了起来,阴姽婳的脸色苍白,生生忍着痛楚,抬眸注视着长离,美艳冰冷的眼眸中却流露出笑意,似是怜悯,也似是嘲讽:“长离,你凭什么恨我呢?”
&esp;&esp;长离的眉目紧蹙,紫色越发的幽深,勉强克制着煞气,咬着牙:“你明知道阳炎杀不了我,为何还要带她去?”
&esp;&esp;阴姽婳冷冷呵了一声,依旧注视着他:“阳炎是杀不了你,可是你却杀得了阳炎,你觉得在一个小丫头和弟弟的性命中间,我会选择谁?”
&esp;&esp;美艳的神情冰冷如雪,她望着长离的目光亦是没有一丝温情:“以为脱离了三界,不在五行之内,便不再受宿命所控了么,长离,你以为的天道是什么?”
&esp;&esp;长离的神情恍惚,逆天改命,将被诅咒堕落的灵魂再度带到人世间,他抹去了战姝妤的过往,也抹掉了云皎的将来,他可以不做创世灵剑,可以去做三界内最低贱的生灵,总以为付出这样的代价,拼尽一生修为,至少能为他和云皎争一个小小的将来……
&esp;&esp;见到长离沉默,阴姽婳的眸色沉痛,仍是试图接近他,慢慢搭上长离的手臂,语气里充斥着作为姐姐对于弟弟的疼惜:“我们才是一起的,长离,跟我回去吧。”
&esp;&esp;觉察到她的靠近,长离的目光瞬间变得阴狠,手上用力以剑锋抵着她,阴姽婳的颈间顿时流出血来,衬着长离剑妖冶的流紫,更是显得妖异,她微微蹙眉,面上闪出沉痛之色:“你怪我拆散你们相爱,可知这样的痛苦,我已忍受了数万年,长离,我说过的,你欠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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