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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4节（第2页）

&esp;&esp;桓凌的脸色蓦然冰冷，厉色喝道：“噤声！此事岂是咱们家能议论的！”

&esp;&esp;桓元娘脸色乍白乍红，羞愧又不甘地问：“这话旁人又听不到，兄长何须这样训我？兄长难道就没有雄心壮志……”

&esp;&esp;桓凌横了她一眼，压低声音教训她：“你自幼承庭训，尚不知君臣父子耶？你嫁入宫中也只是王妃，不是皇后，休得想这些不该妄想的东西！虽说你要做王妃，身份尊贵了，可只要你一天还是我妹妹，我做兄长的便不能看着你行差踏错！”

&esp;&esp;她入宫三年还没能成婚，竟不懂圣上看这桩婚事的态度么！难道他们竟以为当今真是个奢侈无度，借长子婚事敛财的昏君？

&esp;&esp;元娘一个父母双亡、有过未婚夫的女子能选作皇妃，皆是大皇子生母贤妃主张，周王外家马尚书与他们祖父权势交换的产物：马尚书不是翰林出身，早年又因军功封伯，不能再入内阁，便倚势援引桓侍郎入阁，以此换得一位忠于周王、又能在内阁代表自家利益的阁老。而桓侍郎得了大学士之位，又将一个孙女嫁作王妃，搏一个周王登基后的荣华富贵。

&esp;&esp;然而两家只顾着新朝富贵，却没想过这样一场交换在当今天子眼中是什么看的。

&esp;&esp;虽说天子素来宠爱周王，朝中上下早已视其为隐形太子，可这也不是永世不易的。天子年纪渐长，最忌殚的只怕就是儿子与臣下背后勾结，窃夺权柄，而他们两家正犯了这人君的大忌。

&esp;&esp;他虽劝不转祖父，却不能让妹妹浑浑噩噩地被引上错路！

&esp;&esp;他将当今宫中局势与妹妹分析了一番，力劝道：“当初你入宫的事，你与祖父怕我阻拦，合力瞒得严严的不教我知道，才闹到了今日这般田地。往事不可追……从今往后你只管安份守己地做好王妃本份，不能再做出格的事。”

&esp;&esp;他只愿两家的小动作别牵累到周王就好，不然他们桓家哪里还有面目做臣子？

&esp;&esp;桓元娘脑中一片空白，只想用力否认兄长的说法。她这桩婚事是太后与贤妃娘娘钦点，圣上还为她建了藏书楼，怎么会如兄长说的一般，这桩婚事反倒惹了天子不悦呢？

&esp;&esp;圣上分明是看重她，看重周王的，周王成亲后定然能顺利封太子……

&esp;&esp;可她在宫里孤孤单单住了三年，每次听闻外头有大臣上书，以为婚礼即将举行，却又被圣上以充实私库为由阻止，也是真的。

&esp;&esp;她这场婚真能平平安安地结成吗？

&esp;&esp;桓元娘的心一点点沉下去，看着对面神色沉晦的兄长，却不肯低头，咬牙道：“兄长说的我都记下了。但兄长当初既曾说过要遂我的心愿，如今也请别忘记旧愿。”

&esp;&esp;桓凌从胸中深深吐了口气：“你是我唯一的妹妹，我怎会不管你。但盼你以后遇事能与我说一声，多思量一二，不要被权势二字遮了眼。”

&esp;&esp;桓元娘低头答应了，忽然又想起一事，问道：“那我前头和宋家那桩婚事……”

&esp;&esp;桓凌疲倦地摇了摇头：“宋师弟与咱们家的人不同，眼中只有公利从无私利，你永远也不必担心他害你。”

&esp;&esp;桓元娘忽然有些哀凉悲愤地笑了一声：“宋时与咱们家的人不同？在你眼中祖父与我谋的都是私利，只有宋时样样都好吧？可我们这般汲汲私利又为了谁呢？难道宋时能撑起咱们桓家？”

&esp;&esp;岂止是祖父和妹妹，连他自己心中也只是私利为重，比不上时官儿那种不计荣名、一心利国利民的气度。

&esp;&esp;桓凌微微合眼，叹道：“你嫁了周王，从此便是皇室之人，该谋的是天下万民之利，桓家将来与你出嫁之女何干？你以后若能将百姓利益放在心头，做一代贤后，咱们桓家家风清正，不愁将来不兴盛。”

&esp;&esp;他与元娘之间仍有分歧，但至少叫她知道自家真正的处境，不要听外人引诱，胡乱去不敢碰的权力，就能安稳些。

&esp;&esp;腊月底都察院会推的结果出来，他重新回到都察院，越级升作五品给事中，伯父也升任了正四品的通政司左通政。两位坐监读书的堂兄也在鸿胪寺挂了个八品虚衔，而桓文因只用生员功名，被拨进了国子监读书。

&esp;&esp;桓家上下都裁了新衣，重粉庭院，一派喜乐气氛。唯有桓元娘叫兄长点破了这桩喜事背后的危机，欢喜得便不那么纯粹，怀着几分向往与忐忑，慢慢熬到了正月初十。

&esp;&esp;正月初十清早，桓元娘便换上燕居冠服到祖先灵前行礼斋醮，而后便在礼官引导之下拜受祖父教诫，拜别伯父、伯母、姑母等诸亲长与四位兄长。

&esp;&esp;拜别亲兄长桓凌时，她脸上难得露出了一点脆弱，他兄长也不再说什么教训她的，只怜爱地说了一声：“元娘，珍重。”

&esp;&esp;她用力看着兄长，似要将那张可以让她放心依赖的脸容印入脑海中。

&esp;&esp;将要告别时，旧日的怨气都已模糊，只余兄妹之间满含亲情的记忆。兄长待她虽然不够体贴，但那些教训毕竟是是为了她好，只为了她这个人好，而不算计她将来能给自己带去多少好处……

&esp;&esp;她带着满心思虑换上翟衣，等着周王亲自到门亲迎。

&esp;&esp;周王到门后要先行奠雁之礼，她在堂中

&esp;&esp;这场婚礼不只是朝廷内外群臣盼望多年，周王自己更是盼了许久。

&esp;&esp;当年选妃典礼上他就曾见过桓元娘。那时她已然十七岁，年龄略大了些，但容色十分清丽，既又大家闺秀的端庄，又有种格外吸引人的清雅书卷气，与他见过的一众或浓艳或娇丽的贵女、宫人迥然不同。

&esp;&esp;选妃那天，他母妃在三位待选的秀女中指着她问：“这是桓右侍的孙女，母妃礼聘进来给你做王妃好不好？”

&esp;&esp;他满怀欣喜地答应了，然后她就住进宫中……一住就是三年。

&esp;&esp;这三年里母妃常对着他叹气，外祖与舅父们总说会让御史上书，叫他早日成婚。就这么争到今年，坤宁宫里盖起了新楼，父皇才终于下旨叫他大婚。他心里隐约感到，父皇允许他成亲时仍有几分勉强，是实在争不过外廷的大臣们才不得已同意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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