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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4节（第1页）

&esp;&esp;卫庄将册子从她手里取走，放在桌上，看着她：“你想知道什么？”

&esp;&esp;练月偏着头想了一下，道：“我其实不相信他是个污浊之人，只是不明白他为什么要自绝于狱中，难道他不担心，这样一来，所有人都会认为他是畏罪自尽么？”顿了顿，“我知道剑客们很爱护自己的名誉，甚至可以为了维护自己的名誉而死，可他的死并不能维护他的名誉，只会毁了他的名誉，我一直纳闷这个。”她看向卫庄：“你知道这里边的原因么？”却没等他回答，而是先叹了口气，“估计你也不知道，我想这个问题，除了他自己，大约没人能回答。不过也不是很重要，天阙城的那个掌柜说得很对，无论如何，他已经死了。”

&esp;&esp;卫庄默了一下，道：“他入狱后想过要洗刷污名，直到后来，有人告诉他，他这场牢狱之灾的起因是天子看上了他的妻子。天子有没有明确授意人去做这件事他不知道，但最终的结果就是他入狱，他妻子被接到了宫里。当时他在卫国的家族因为这件事，在整个卫国都抬不起头来，师门名誉也因此受辱，而这件事又牵扯到了天子，断不可能再有真相了，他当时唯一的出路，便是死，他死了，这件事就尘埃落定了。”

&esp;&esp;练月之前多少知道一点，听他这么说，倒也不奇怪，她道：“所有事情都是这样，只要牵扯到天子，那就到头了，天子总不愿意为了一个臣子让自己的名誉受损，的确是别无选择。”顿了顿，纳闷道，“你怎么会知道的如此清楚，你是他朋友？”

&esp;&esp;他看着她，眼神坚定：“月娘，卫是我的国姓，庄是后来师父起的名，是希望我继续保持对剑的庄重和敬畏，我原本不叫卫庄，我姓韩名厥。”

&esp;&esp;练月的脑子轰隆一下，像被天雷炸了一样，变成了一片空白，在这片空白中，有一段话不知道从哪里跳了出来，在她耳边响起：“他不叫卫庄，他姓韩名厥字恒之，是卫国韩氏的宗室公子，云癸宗宗主琦兮的高足，曾经的天下

&esp;&esp;原来他就是韩厥，原来是他，竟然是他，真不可思议。

&esp;&esp;原以为韩厥只对剑有领悟，对女人没有这么多手段，现在想一想，怎么可能。

&esp;&esp;任何领域的第一，都不是只靠毅力或者努力就能达到的，这里边一定有天分。天分说白了就是某种智慧，智慧这种东西是融会贯通的，他怎么可能只对剑有领悟，而在其他方便一窍不通呢？更何况，一个在庙堂和江湖两道同混的人，逢场作戏是家常便饭，怎么会不解风情？男女的风情他都解，区别只是他愿接还是不愿接。

&esp;&esp;不愿意不代表不会。

&esp;&esp;她认识他的时候，他是卫庄。她在什么都不知道的情况下，就知道他对女人有一手，只是已经懒得花心思在女人身上。现在想想，自己的判断真是神准。

&esp;&esp;她怎么会如此倒霉，遇到这样强劲的对手。她没他见识多，没他经历多，没他年纪大，又打不过他，自认为在萧珩那学了一点风花雪月的手段，结果照样玩不过他。她只能庆幸他对她多少有点情意，否则自己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esp;&esp;真后悔没把那九万两银子揣到身上，那样跑了也算携款潜逃，现在呢，除了身上揣了几十两银子之外，什么都没落着。而且她走了这么久，也不见他来追，一点不怕她想不开，一点不怕她不回头。

&esp;&esp;现在想想，他近来的姿态如此低，不过是因为歉疚罢了。他大约是知道了什么，所以一见面就跟她解释，他没有将她看作替身，一见面就说爱她。

&esp;&esp;当然，她相信他的确爱她，也相信他的确没将她当慧娘的替身用。

&esp;&esp;不是因为他说过慧娘害他入狱，他没有留恋，而是知道他是个骄傲的人，找替身这事，如此下流，他肯定不屑做。

&esp;&esp;她当时在断崖上相信萧珩的话，也全是因为被逼到了生死关头，一步之外就是断崖，再加上骤然跳出他韩厥的身份，她被这个给震懵了，从而失去了冷静，也失去了判断，相信了萧珩的鬼话。

&esp;&esp;练月摸了摸心口，倘若自己当时尚存一丝理智，都不会对自己下这么狠的手，导致现在胸口还时不时的蹦出游丝般的疼痛。

&esp;&esp;不过算因祸得福，萧珩终究松口答应放了她。

&esp;&esp;练月抬头去看那条热腾腾的乡间路，笔直的土路上没有任何行人，两侧的稻田耷拉着头，仿佛被烈日烤得失去了精神。

&esp;&esp;算了，还是分开走吧，留点距离，让她好好理一理，以后该怎么办。

&esp;&esp;她从马上解了水囊，喝了一些，然后骑马顺着乡间道走了，晚上借宿在路过的村庄里。

&esp;&esp;南国风光，路上的风景是极好的，走走停停，很是悠闲，倒是没有上一年一人在路上时的落寞心境了。

&esp;&esp;上一年是卫庄丢下她走了，这一年，是她丢下卫庄走了，心境当然不一样。

&esp;&esp;练月进太平城是七月初的一个黄昏，进城之后，扑面而来一股子熟悉感，这熟悉之感让她忽然有种想流眼泪的冲动。

&esp;&esp;她从小流离，无所谓故乡，如今方才知，太平城已是故乡。

&esp;&esp;故乡是这样的一种存在，你只有离开它，方知自己会怎样想念它。

&esp;&esp;在这里，她知道谁家的豆腐做得最好，谁家的蔬菜最新鲜，哪家绸缎庄的布染得最漂亮，她还知道城内最大的酒楼是哪家，府衙的门朝哪开，城内的四大家族是谁，东西南北四个城门分别通向什么地方。

&esp;&esp;她在穆国的国都首止城住了十几年，可一点也不了解那个地方，因为她从没有机会了解它，但她只在太平城待了三年，她就把这个城嵌进了心里。

&esp;&esp;她牵着马，穿过城门，站在城门口的空地上，看到百十来步之外的那条人来人往的巷子。还是她记忆里的老样子。

&esp;&esp;她看到茶铺的幌子高高的挑在旗杆上，小伙计正站在外面揽客，对面是蔡婆的布摊子，只是没看到她老人家。

&esp;&esp;练月牵着马走过去，茶铺的小伙计乍一下没认出来，等认出来后，就发出一声惊讶，接着笑了起来，露出有些泛黄的牙齿。那种颜色很像茶渍的颜色，大约是喝茶喝的了。小伙计说没想到还能见到活人，大家都以为她死了呢。一问原因才知道这一切都要拜蔡婆所赐，因为蔡婆把她在巷子里被人围堵的事情大肆宣扬了一下，导致大家都以为她遭遇了不测。

&esp;&esp;小伙计又问练月，你男人呢，怎么没跟你一块回来？练月被问的一头雾水。

&esp;&esp;小伙计说她消失的这半年里，有个叫卫庄的男人推着她的木雕车在这卖过一段时间的木雕。前一段时间忽然不见了，蔡婆说是找你去了，还要她帮忙看院子，这事传来之后，大家都觉得他痴心一片。

&esp;&esp;练月心中一动，说他被别的事绊住了，耽搁了一些行程，过几日就回来了，又问小伙计看见蔡大娘没，小伙计说蔡大娘这会儿估计在她的院子里，因为刚才他们正聊天呢，老人家突然想起很久没给练月院子里的黄瓜和葫芦浇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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