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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没错,可我没说要租香船,香船这么贵,刘大人那里我不好报账。”今夏勉强陪着笑脸,“其实论理,香船是您租的,翟姑娘想见的也是您,这船资是不是……”她话未说完,就被陆绎打断:“论理,来江南办此案,我是协办。租船也好,见翟姑娘也好,都是协助你们六扇门办案。现下,船你也坐了,翟姑娘你也见了,案子线索你得了,糕点你吃了有大半,船资却要我掏,哪里有这种道理。”这下今夏的脸彻底跨下来。“……我、我就吃了几块而已……”陆绎望着她,慢条斯理道:“做人要厚道。”到底是谁不厚道?!☆、今夏平日里也算是伶牙俐齿的,可就是偏偏说不过他去,踌躇片刻,也想不出什么法子,垂头丧气地朝外头走。前脚才迈出门槛,后脚还未跟上,又听见陆绎在身后道:“以后没旁人在时,你最好莫踏进我这屋子,这世上嚼舌根的小人避是避不开的,陆某虽无清誉,但还想守着几分清白。”这话有点没头没脑,她楞了楞,迟疑转头问道:“嚼舌根的小人?”“今日我为了助你们查案,不得不应酬翟姑娘,不想却有一干小人,在背地里说我是什么色中饿鬼。”陆绎转过身,连看都不看她了。“……”今夏总算明白这事的缘故了,仔细回想那时窗外有脚步声,自己不曾理会,想来正是陆绎在窗外,那些话全叫他听了去。当下再懊恼自己口没遮拦,已是来不及,她想来想去也没个好法子,只得老老实实道:“大人,我错了!我是为了给大杨解围,一时情急,才说那些口没遮拦的话,您大人有大量,饶了我这次,我下次再不敢了。”“口没遮拦?”陆绎略略挑眉。这时候,今夏反应快起来了:“不不不,那些话简直黑白颠倒、是非不分、丧心病狂!大人,您就饶了我这次吧。”陆绎仍不理会她,手指似不经意拂过房中的攒接十字栏杆架格,自言自语道:“还有点灰……”今夏微微一怔,随即忙接口道:“我来、我来、我来帮您打扫!”“不妥吧?”“妥当妥当,让大人住得舒服,本就是卑职应该做的事情。”她殷勤道。陆绎再不说话,返身回到书案前,继续看他的图去,抬眼举止间似只当没她这个人。这该是默认的意思,今夏心领神会,转出去取了水和抹布来,挽起袖子就开始上上下下地擦洗起来。这些活儿她自幼在家中是做惯的,顺手顺脚,麻利得很,现下更加加倍卖力,盼陆绎消了气把那二两三钱银子勾了账才好。过了一会儿,高庆进来,见状,拿眼多瞄了她几下,没敢多问,拱手向陆绎道:“大人所吩咐之事,卑职已命人去查,不知大人可还有别的吩咐?”“暂且没什么要紧事。”陆绎正提笔蘸墨,抬眼朝他道,“你这两日辛苦了,且回去歇歇吧,明日早起再来。”“多谢大人,卑职告退。”高庆退出去前又瞥了今夏一眼。后者正跟个条桌腿子过不去,那腿子下部抠出卷叶装饰,好看倒是好看,可条条凹处积了灰尘,清扫起来甚是麻烦,她又是用指甲抠又是用抹布蹭,正干得起劲。再看陆绎,一副风轻云淡的模样,怎么看都像是猫戏老鼠,也不知陆绎究竟因何要为难这个小捕快,他暗自摇了摇头。眼见到了正午,陆绎也不理会今夏,自顾出门,大概是用饭去。她好奇心起,拿着抹布去擦书案,手上虽不停,眼风却直往案上瞅。是地图果然没错,且就是扬州城的地图,她没费劲就找着官驿所在,然后是提刑按察使司,接着又找着了昨日去过的翟宅,还有今日上船的码头……他盯了这地图半日,究竟在看什么呢?今夏颦眉回想当时陆绎的手指,是一条斜线,向左上角延伸——西北面!她的目光落到地图西北角,细细扫寻了几遍,却始终找不出有什么问题。正当她疑惑时,陆绎已返回来,见她仍在擦洗,皱皱眉头道:“还没打扫好么?我要歇息了。”“好了,已经好了!”今夏紧着抹两下,收了手笑道,“大人,您瞧,这桌、这椅、这柜,我干活没得说,干净得能用都舌头舔,不信您试试。”陆绎没接话,干看着她。今夏自己也意识到这话是有点不对劲,一阵讪笑遮掩过去,接着又堆笑道:“大人,你看我也知道错了,那个、那个……银子……是不是……”陆绎盯着她片刻,忽问道:“二两银子而已,丢在水里也不过就听个响,犯得上你这么卑躬屈膝委屈求全么?”闻言,今夏面上的笑意慢慢褪去,低了头,习惯性用脚去轻轻蹭门槛,道:“当然犯得上了,你们上头这些人自然不会知道我们下头的难处。如今东厂、西厂、北镇抚司、南镇抚司养了多少人,每年开销多少银子,想必您心里也有数。反之,三法司摊派下来的银子一年比一年少,上头一再要我们节俭行事,如今光是租条船就花了我一个月的月俸,头儿若去找刘大人报账,定是要受他训斥看他脸色的。我卑躬屈膝,总好过他卑躬屈膝吧。”听罢,陆绎静默未语,却听她又道:“再说,不过只是打扫屋子而已,又不是卖身,这事我本就在行,也不觉得如何委屈啊。怎么大人您看着,觉得我样子很憋屈么?”陆绎扶了扶额头,不再理会她,径直往里头走。“大人、大人……那银子……”今夏锲而不舍地陪着笑脸。“有两件事情,第一,你午后出去一趟,看看翟姑娘现下住在何处,替我把这个送给她。”陆绎递给她一个匣子,“再打听清楚她平日里有什么喜好,想吃什么想玩什么。”隔着匣盖子紧嗅了几下,她抬头问道:“香料?”“麝香和冰片。”掂掂匣子的分量,今夏估摸着里头香料怎么也值三、四十两银子,只是不知道这银两是陆绎自家掏钱袋还是从公中报账?陆绎话锋一转,忽看着她道:“上官堂主为人甚好,我瞧你一口一个姐姐叫也甜,乌安帮在此地时日已久,若翟家就住在水边不远,找她打听说不定能快些找着。”“您让我去找上官堂主?”说实话,因船上的事,今夏原就想去找一趟上官曦,可陆绎开口说这话,不由得让她怀疑是不是被他看穿心思。“有问题?”“没有没有没有……”陆绎接着吩咐:“第二件事,今夜二更,你到周显已所住的小楼去,点上灯,再把窗子打开,要和周显已自缢那晚一样,然后,你就在里面候着。”和自缢那晚一样?还得候着?今夏背脊阵阵冒凉气:“大人,您这是要作法呀?还是捉鬼呀?”陆绎瞪她一眼。她不得不小心问道:“那得侯到什么时候?”“鸡叫过三遍之后,你方才吹灯下楼……还有,此事不可对旁人说。”听了这话,今夏又是一阵背脊发凉,又不好拒绝:“那……银子……”他淡淡道:“此事日后再议。”既是再议,那至少是有商量的余地,今夏欢天喜地地领命出来。此时午时已过,官驿内静悄悄的,众人都在歇午,今夏估摸着头儿也歇下了。估摸着杨岳会给自己留饭,她转去灶间找饭,却看见杨岳窝在灶间里头抱着根萝卜正雕花。“大杨?有饭没有?”杨岳往旁边笼屉里努努嘴。今夏掀开笼屉,见着一碗黄金璀璨的蛋炒饭,大喜,把匣子往旁边一搁,忙捧了碗出来取箸就往嘴里拨。“这是什么……”杨岳也隔着匣子嗅了嗅,“麝香、还有冰片,这东西不便宜,你哪里得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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